怀素苦笑:“观月你太悲观了。”
游鸿吟说:“非是悲观,只是揭开了人自己创造出来,用来美化**的漂亮外衣而已。”
渡一说:“你说的是妖族, 是魔族,非是人族。人与妖魔之所以化为不同类, 便是因为人懂得将**转化为一切美好的感情, 不断升华自我, 不断摒弃有兽性的一面。观月,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觉得无法接受旁人的爱意, 就刻意贬低么。”
“非是贬低, 只是说了一些最本质的问题罢了。”游鸿吟有些苦恼, 这清浅温柔的话语似乎劝不了, 那么试试激烈些的吧:“爱, 是什么呢?明明是需求和依赖,却被甜蜜的谎言美化成了最令人向往的伟大情感,超越了友谊, 亲情等等, 似乎放弃爱便是放弃身为人类最重要的部分。但实际上, 这两个字,不过是就是包括了生物的求偶本能,占有**而已。”
怀素沉默,面露苦涩,而渡一,却似乎产生了一丝动摇。
游鸿吟一见似乎有效果,便立即放出杀手锏,开始某种言语上的误导:“其实,渡一你从头到尾的表现,早已将内心表露无遗。”
“一开始,你看见观音莲本体绽开白莲,便心生喜爱,从而诞生分裂出了怀素。那的确是爱,但并非是爱情的爱,而是喜爱的爱。无论是哪种智慧生物,均喜欢美丽的东西,这是本能之一,无法避免,难以杜绝。”
“而你之后在白莲化形之时,觉得不妥,想要出手杜绝后患,但是最终却没有下手,这也是爱,但亦不是爱情的爱,而是慈悲公允的仁爱,不想错杀一个无辜的生灵,更不想杀这个生灵的理由,是畏惧自己行事不端。”
“在之后渡一你对我的态度日益软化,这还是爱,但绝不是爱情的爱,只是朋友之情,兄弟之谊而已。”
“有人陪你观日出日路,有人陪你谈佛论道,有人陪你品茗下棋,让你觉得修行之路不再枯燥,让你觉得人生之路不再独行。这些都是朋友才能做到的事情,并不是恋人。”
“若是恋人,他会要求你陪他看日出日落,他会要求你泡茶讲笑话,他会要求你很多事情,因为,这才是恋人,他需要你对他在乎,而对他在乎的表现,就是多听话,少反驳,多做事,还不能嫌烦。”
听到这里,渡一和怀素齐齐打了个寒颤。
游鸿吟见铺垫的也差不多了,放了最后一招:“我相信、也非常高兴接受渡一你的友谊,却无法相信怀素真的是为‘爱’我而生。”
他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不相信,人会看到一桩美丽的事物,就不管不顾说爱就爱。怀素,你诞生之时,可不知道,我会化形!”
“观月!”怀素似乎意识到什么,疾呼出口。
游鸿吟不再理会怀素,郑重的对渡一说:“渡一好友,该说的我也说完了,你,真的相信,怀素是因你对白莲的爱而化形脱体而出吗?他,不过是心魔而已。”随即大喝一声:“还不速速清醒!斩断错误之念,重归佛心!”
渡一挣扎中,看到怀素身形似乎渐渐有所波动,他闭起了双目。
游鸿吟看着怀素依旧温柔,依旧紧紧注视,不曾移开过自己一秒钟的目光,插下了最后一刀:“怀素,谢谢你的爱,但是,你爱的,是八品月华观音莲,或许还有化形之后的莲观月,而我,是乐亦琴,再也做不成莲观月的乐亦琴。”
轰然碎裂,怀素化为灵光,而渡一周身气流猛然增强,突然迸发开来,震散无数飞雪。
游鸿吟琴音乍起,抵挡气劲冲击,音波浩渺之际,乐声空灵洗心,在寒机山顶悠扬回荡。
从此,世间再无怀素,只留渡一。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游鸿吟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弹琴弹得隐隐作痛,渡一终于睁开了眼。
游鸿吟发现,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似之前那么故作冷傲寡言,也不似怀素那般温柔待人,现在的渡一,法相庄严,眉间朱砂再度重现,嘴角一丝微笑,彰显慈悲之心,眼眸半阖,自信的眼神睥睨天下!
游鸿吟停下琴乐,笑容清丽又带有一丝敬佩之意:“渡一好友,相交百多年,才有幸观你真□□相。”
渡一佛珠扣于手腕,右手持拂尘,听闻此语,方道:“亦琴心思敏捷,道心坚定,让你无故遇上此等棘手之事,非常抱歉。”
游鸿吟摆摆手:“算喽,我可当不起你的道歉,观你如今修为已经踏入最后一步,也算是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得之不喜,失之不悲,无需刻意道喜。”渡一看了看早已失去了温度,被飞雪覆盖的茶具,拂尘一扫,道:“久前品茶未曾继续,倒是我的不是。”说完便又重新烧水泡茶,招待友人。
“其实这次前来,除了处理怀素之事外,尚有事情商量。”游鸿吟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当初天苍派之事,情况到底如何?是何人在背后动手,可否与我一说。”
“嗯?你关心此事为何,那群邪魔歪道早已无渡化可能,唯有杀,才能阻止这些人继续作恶。灭派在前,伤你于后,我怎会放过。”渡一口中所言,便是心中所想,他也从未觉得除恶是不对的,只有滥杀才是违反佛门教义。
“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魔族如此大的动作,就算是有私怨作为借口,也不像是个人行动。”游鸿吟说:“我在四族混战之时,还是个修为很低的散修,师尊又恰好闭关飞升,平日里也没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渡一,你对魔族可有所了解?”
渡一听闻此语,说:“若非亦琴你如此说,我怕是忽略了,以为这只不过是摩罗赤针对我的一次陷阱而已。”
他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过了许久,方道:“魔族势力繁杂,姓氏亦非常混乱,不过当年大战之后剩下的那些个老魔,如今怕是早已比过去更为精进。嗯,不对,魔族虽然残暴好战,却并不会热血上头,很多都有怕死之心,若是真的想撕毁止战之约,怕是又弄出了什么自觉可以充当杀手锏的诡计。”
“渡一,你讲详细一点,我也帮忙分析分析。”游鸿吟说。
“当年大战之后,各族均元气大伤。魔族之中并无首领之说,但有十大魔皇在魔族之中极有话语权,战后,这十位魔皇陨落六位,我先后斩杀其中两个,另外四人却也拼掉了我人族四位高手并妖族两位大妖。剩余的四位魔皇,理应有两人闭关冲击大乘,两位战后进阶大乘之境,镇守魔族。摩罗赤虽修为不低,但是他的姓氏是‘赤’这种寻常之姓,红魔教也并不是什么魔族大派,底蕴浅薄,所以,他当年并未有魔皇封号。能得魔皇封号之人,是不会如他这般愚蠢。”渡一言:“挑衅于我,实乃不智。”
“现存的这四位魔皇分别是?”游鸿吟问。
“太阴生,亡泣血,流渊茧和无极修罗。生姓之魔,天生生命力旺盛,掌魔族最强医术,是魔皇之中唯一一位不靠武力得封号的魔。茧代表了这个姓的魔族才能修炼的一种魔族功法,在受伤极重之时,可化为茧蛹,不出数年破茧而出,便又完好无损。血之姓代表了魔族最弑杀的一类人,姓氏数量庞大,他们均是修炼血系魔功,以各类鲜血增强功体,最喜我人族和妖族修者灵血,族中高手也不仅仅只有一两位,亡泣血不过是其中最佼佼者而已。修罗一族乃魔族上古遗族,无极修罗在大战之时几乎没怎么出手,也并未见到其他同姓族人,我只与他过了三招,并不太了解。”渡一说:“据我所知,无极修罗与太阴生理应正在闭关,而亡泣血和流渊茧在两百多年之前,已踏入大乘之境,目前正镇守魔族。”
游鸿吟了解之后,思索了一会儿,道:“目前信息量太少,不好判断。那我人族以及妖族的大致情况又如何?我虽然了解一部分,但是并不比好友你如此透彻。”
渡一说:“人族当年大战时,陨落了不少高手,各门各派都元气大伤,好在当时是有三位前辈闭关并未参加,他们如今也顺利突破大乘之境,算上当年幸存者,魔族如果真要再开战火,必然也讨不了好。”
游鸿吟问:“佛修门派轮回寺、禅心院,道修门派楚鸿修门,当年他们可参与了大战?”
“嗯?他们与我婆娑寺均是人族十大门派之一,怎有可能不参加。怎么,他们有什么不妥?”渡一奇怪问道。
游鸿吟说:“没有,只是听闻这几个门派风评不太好,所以多了一句嘴。渡一你也知道,散修无门无派,势单力薄,有时候会被欺负,这自然难免会有所抱怨。”
“哦?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渡一不免奇怪。
游鸿吟说:“倒也不是这三派之人有什么坏心,只是身为名门大派,到底骄傲了些,正义感太充足,平日里对一些问题小题大做,甚至逼死过人。”这倒也不是游鸿吟瞎说,他在修者的一些地盘上稍微转了转,自然能有不少消息。
渡一听闻此语,就知并非乐亦琴随口之语,他虽不常在外行走,但是偶尔还是会听到的一些东西。某些东西一旦过了头,味道也就变了,但是婆娑寺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他也不好插手他派内务。
所以渡一言:“那你是担心这三派未来参战,会影响战局?”
游鸿吟说:“兵者言,天时地利与人和,对于我们修士,天时地利影响不大,但是人和却最为重要。我并非担心这三族会与魔族妖族勾结串联,只是怕他们太多精力用于对自己人身上,影响人族团结罢了。”
渡一皱眉:“理应不至于如此。”
游鸿吟说:“我也仅仅是一说而已,现在魔族那边还毫无动静呢,大战连影子都还没看见。未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
第102章 心本不生(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