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闻说不由大笑,讥讽道,“神仙岂是容易见的?他真若神仙一般,应该驾着云来,御风而行,才真真是君临天下啊!”
诸将又是一团哄笑,有人言道,“到底还是公子运气好!你只在这城里随便转转,才几天功夫竟拾获两位美人!真真羡煞我等!可知世事无常!慕虚名实是无用,抱得美人归才是正道啊。”说着,众人又是哄笑一阵。
夜玄即令锦书,“将你那南国小调唱一曲来,与我弟兄们听!”
这歌姬锦书初识琅国将士,着实也为琅人行事之粗犷,举止之放浪惊得阵阵慌乱。可好在其已委身于夜玄名下,诸将待她倒也还能守些礼制,未曾强欺。一时闻言也只好强作镇定,依令按弦,启喉诵唱。琅国诸将便也听曲纵酒,觥筹交错,尽兴而娱。
盛奕实未料事情演变至此,自家这位公子确如蔚璃所言,不曾为慕容苏毒药所害,却然是愈见猖狂,不知何处掠来两女,这歌姬倒也罢了,只那娇弱孤女看去绝非俗物,遂寻机上前向夜玄问道,“公子自何处掠来那女子?可知她名姓?不要再误伤世族血脉。”
夜玄举杯眯眼,上下打量着左手案上的蔚玖,笑回,“你看她像谁?有无觉得竟有几分与那淇水丫头酷似?”说时隔了琥珀杯觑看蔚玖。
盛奕早已看出这蔚玖行止气韵不俗,绝非街巷之女,此间听他如此问,倒真真心下一恍,再侧目间,只见她掩袖而泣,那眉眼容色确有几分与越安宫里蔚离相似。
“就是她接走了夜兰。”夜玄饮杯说道,“越女还真是个个胆大,人人狡诈……”
“你见到兰公子?他人呢,如何不将他带回,反带来一个女子?”盛奕质问间忽有省悟,“她是越安宫的人?公子疯了!越安宫的女官你也敢掳来!”
夜玄冷笑,“是蔚璃那丫头先抢了我的马!我抢她一个婢女又算甚么?何况她私迎夜兰,坏我军策,乱我国政,我还不曾与她算账!如今那皇族太子不是也抵越都,我正好往那殿下面前告她一状,就不信这天下间无人治得了她!”
盛奕又恼又气,恨道,“你且试试!难道忘了狱中慕容苏所言!那太子殿下又焉有为你治罪东越长公主的道理!”一时与他无可言说,起身往蔚玖案前,行礼问道,“在下盛奕,请问姑娘名姓?于越公主案前当何要职?我家公子无知惊扰,盛奕先代其赔罪了。”
那蔚玖虽已是忧惧万分,可倒底仍念王室之尊,心下傲然,不肯与琅人多置一言。
盛奕几问不应,一旁夜玄看了不由拍案,“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凭你一个丫头还能扭过我满庭将士!”
蔚玖只低眉敛目,掩袖退身,实不想多看这群粗鄙武夫一眼。
盛奕又劝谏夜玄,“公子还是将她放回,纵然理论也该是与她主上理论,她一个宫女而已,位职卑下,身娇力弱,实是欺之不武。”
夜玄得意道,“听夜兰讲,她名唤蔚玖。既然姓蔚,许是半个主子。”
“胡闹!”盛奕惊喝道,“公子当真胡闹!蔚乃王姓,此必是王族,岂可无故掳来欺凌!”
盛奕正与夜玄争执间,席下有人起身,手执酒壶径自往蔚玖案前走来,看其踉跄步伐便知早已是九分醉意,惟余一分亦在梦境。那人未走几步便一个踉跄跌伏在蔚玖的案上,一面拎壶斟酒,一面倾身凑向蔚袖,戏言道,“东境小娇娘,陪本将军饮上一杯,将军抱你回家可好……”说着伸手去抚蔚玖面颊。吓得蔚玖慌忙避开,未料他竟一头扑来,张臂揽上她肩,一团酒气直冲入鼻。
蔚玖又是厌恶,又是惊恐,早已吓得大哭,左右挣扎亦不能挣脱醉汉的拥抱。盛奕流目所见,实忍看不得,提步上前探手臂拎了那将士后领,猛一较力将人带酒壶一并掷出,厉声斥道,“覃禄!休要放肆!”
覃禄摔了个大趴,惊得琅国众将又惊又疑,此间酒过三巡,酒兴正盛,见此情境又都哄然大笑。那覃禄不由得恼羞成怒,挣扎着爬起,叫骂着便扑向盛奕,盛家小儿!你算个甚么东西!我覃禄乃王亲国威!要她贱婢本是抬举了她!”
覃姓一族本是西琅外威,这覃禄的姑母即是当今琅王中宫正后,虽被废数年,可覃门多是武将,于朝堂之上自有一席之地,其家族权势仍未荒废。而今又有其兄长之女嫁入东宫为太子正妃,故这覃氏一门可算是世代国威。这覃禄于兄弟中当属末流之辈,本无甚所学,只倚仗族中权贵,各处谋些闲职,随众吃喝玩乐起兴罢了。夜玄虽则厌恶他是长兄太子指派到帐前的眼目,可又每每念及覃后多年养育之恩,诸事若不过份也能容他几分。就是府上属臣也都对此人避而远之。
而今日之情形,盛奕本就气夜玄行事莽撞,有欠思量,目下又多一个覃禄生事,便也不再避讳他是太子心腹还是王亲国戚,见他打来,只三两拳回去,便将他擂倒在地。一时又有覃谷几位部下上前助阵,也与盛奕厮打在一处。
一旁抚琴的廖锦书终看不过,上前与夜玄劝道,“公子此样行事是要等越安宫来人还是等东越朝堂来兵?公子若使人羞辱了那位姑娘,只怕越安宫里的那位女君必会恨公子入骨。此是公子所求?”
夜玄挑眉看她,“她真若惜护这宫女早该来了!可见不是甚么值钱的主!”
另一边,诸将中有人看见夜玄面色难看,便上前又是劝解又是拉扯才将覃禄从盛奕身边拉开。覃禄一眼乌青,一口血齿哪里肯休,借着酒兴又指着夜玄大叫,“夜玄!这算哪档子事!我琅人军中一贯的规矩,得了美人当与众同乐,何故你一人独占两位美人,当让出一位供帐下弟兄们消遣消遣!”
夜玄冷眼觑他,若非念及长覃后多年照拂之恩,这等人物又岂会在他帐下久活。再者西琅兵权一半竟在覃族手上,为朝政之稳,他亦不敢挑衅覃门。此刻只得压下怒气,冷笑道,“你爱哪个?自挑了去就是!何必啰嗦这一筐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