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果然不响,专心吃鱼,片刻忽又感慨,“若是有酒就好了!”
风篁看她,几次欲言又止,说甚么呢?说甚么于她而言都是一时嬉闹罢?一路行来,她虽强颜欢笑撑这末世凄凉,可还是一眼看得出——她分明是心不在焉!是为那人忧心罢?难为他二人竟彼此舍得下,于这乱世当前还能各行其道!该是怎样的信任与忠诚?他托她的不是生死,却远胜生死……风篁不禁又扫了眼她身旁包裹,他托付的该是江山子民罢!
“子青又不说话?”蔚璃讶异他的寂静,这少年自打跟了自己似乎就多生了几分忧郁,想想也真是可怜!“可是我何处又冒犯了子青?”她牵他衣袖哄笑。
“岂敢。”风篁苦笑一声,终了悟多说无益,回手拾过自己的包裹,自里面摸出一只酒囊,递到她面前,“此是你抛弃我时我借宿农家讨来的一点米酒,余下不多,你慢些喝兴许还能撑到……”他话未说完,她已一把夺去,“子青竟然背着我藏了美酒!还敢说同我一心一意?”先声问罪,再行痛饮,看得风篁诧异,再想拦劝阻时也只得一个空酒囊掷回怀中,她却然是酒足饭饱,仰身躺向草地,又轻拍身边空位,眯眼唤他,“子青躺下,我们说说话。”
风篁抱着空空的酒囊大皱眉头——自己千辛万苦迎娶的当真是位王室公主?莫不是哪个深更时分在荒野里被妖狐附了体?只看那行止散漫——仰面朝天,双手托枕,翘起的足尖还要优哉游哉地左右摇摆……又哪一点像个公主?再窥她神色,自是惬意十足,朗然大方,反是惹得偷窥之人心若撞兔,面色微熏!
风篁犹疑再三,倒底不忍相拒,只能依她指令躺向她身边。
二人四目相对,此间上有浮云逐日,下有清风灌袖,两两相望,各有欣喜在怀。
且不论前路几多凶险,只当下这份惬意舒怀,便足以慰她半世飘零,足以成他余生所念!
蔚璃含笑凝睇,心中自是感慨万端。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得卿如此,当惜若眼眸!得卿如此,怎不忐忑?但求上苍有眼,神明护佑——万万不能伤他丝毫啊!恨只恨那人一盘大棋牵累此样无辜!又举头仰望浮云悠远,也不知他走到哪里了?孤军寥寥,还有几多幸存?
“子青……可识得那些刺客?”她思量着问,到如今还猜不透倒底是何人设下一路伏杀。
“并非我召国士卒!”风篁答言。
“我知道!”蔚璃转头看他,若非有他仗剑庇护,还不知自己死过多少回了。不是他召国士卒所以才凶险难计!“也非莫家之兵。更不似西琅男儿……”她想想如今那夜玄正奉旨四处寻查玉熙下落,应无暇分顾旁事,而西琅王室除他之外再无勇武之人!
“他们的阵法变化并非官家治兵路数,倒有几分江湖剑客的凌厉狠绝。”风篁言说,“四境王族从来不屑结交江湖草莽!倒是……”他也扭回头看着蔚璃,“倒是听闻丫头曾经游历江湖,莫不是结下过甚么仇家?他们一路追杀倒也不似要抢你的东西,依我看,他们只想杀人!”
蔚璃频频点头附和,所以才觉凶险万分啊!“子青剑法当真了得!”她由衷赞道,“亏得有你,不然我这青门剑法都快忘光了!”
风篁蹙了蹙眉头,还以为她要感念自己一路随护,不想话题又扯向别处,“丫头几时学得青门剑法?若然日求精尽又怎会忘记?只是我看你也算是剑艺了得,施展的却并非青门剑法……莫非后来又拜师别家?”
“拜师?”蔚璃也蹙了眉,流云小筑里受教三年可曾拜过师?分明是那人好为人师啊!她一心想着每天捉鸟抓鱼逍遥一世!他偏束了她今时抄书明日练剑,稍有不逊还要受他责打……
若知今日险境,当初还真该好好习剑!“我蔚璃不拜师傅!都是他们求着教我!”
风篁忍俊不禁,“谁人求着教你?莫不是凌霄君?你这剑法竟是承自凌霄君?你们几时相识?他竟可将你教导的剑法如此精湛?……”始知他二人交谊又岂止限于君臣之忠义、挚友之真情!她共他,多少年华,多少悲喜,又岂是旁人可代!
“非君子之功!我自聪明绝顶!”蔚璃笑答,“子青若能传我一二技艺,我一样可以将其炼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她朗笑慨言瞬间扫他心底阴晦,与她并肩躺卧,是真想拥她入怀,缠绵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