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裕又拿了几盒牛肉放进购物车,不和他对视:看你决定。
不说是吧?
盛奕被激发了斗志。
他今天必须要让荣裕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说句我舍不得你留下来陪我,有那么难吗?
盛奕想了想。
之前他没恢复那么多记忆的时候,荣裕反倒很坦率。
说了很多让他脸红心跳的话。
虽然他也很喜欢这样内敛的荣裕,但偶尔他想听荣裕用坦白的话表达感情。
想到这里。
盛奕突然意识到,确定荣裕喜欢他这件事,似乎完全是靠他的猜测和荣裕暧昧不清的默认。
荣裕从不拒绝他的亲近和示好,会被他的主动取悦,几乎是宠溺地对他好,偶尔也会主动和他接吻亲热。
还经常为他吃醋生闷气。
荣裕还提出过要追他。
但荣裕却从来都没有清楚地表达过他喜欢他这件事。
他们现在的状态,就像两个在玩暧昧的人。
做遍了任何情侣会做的事,甚至因为结了婚还有一起过日子的氛围。
然而还是有种不清不楚的感觉。
盛奕忽然有种直觉,就算他鼓起勇气把表白的话说出口了,荣裕也不会像他一样坦白什么。
完全想象不到荣裕向他表白的样子。
盛奕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同意让荣裕来追他的,说不定还能听见荣裕的表白。
拎着从潮湿采购的一大堆东西回到家里,荣裕冲过澡换了家居服去厨房准备火锅。
注射过疫苗后不能立刻洗澡,盛奕就简单洗漱过,换了睡衣抱着ares躺在沙发上等。
等待火锅准备好时,盛奕一直在胡思乱想。
思绪飘得太远,甚至有一瞬怀疑荣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在脑子里把荣裕喜欢他的细节好好清算了一遍。
最后觉得自己的怀疑很可笑。
等了一会儿,盛奕饿得不行,等不及地走进厨房,背着手靠在冰箱上,看着荣裕处理食材。
荣裕穿着浅灰蓝色的短袖t恤,动作从容有序。
站在操作台前像在拍摄厨房广告。
每一个盘子里的火锅食材都被摆放得整齐又漂亮。外圈的青笋片和内圈的豆腐一块叠着一块,绕成完美的圆圈。色彩搭配舒服养眼,比火锅店里的摆盘还要讲究。
普通的食材经过荣裕的处理看起来都更有食欲了。
如果让盛奕来准备,肯定就是粗糙地洗过往盘子里一堆。
看着眼前温暖的画面,盛奕产生了一种归属感,只要是有荣裕的地方,好像哪里都可以是他的家。
盛奕忽然觉得自己太不懂得知足了。
如果是荣裕的话。
什么都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行动派也很好。
荣裕不说,大不了他以后多就说一点。
把准备好的食材有序地摆上餐桌,荣裕注意到盛奕,问他:伤口有没有碰水?
没有。盛奕伸出手指给他看,洗脸前荣裕给他换的防水创口贴还很干爽。
盛奕一起帮忙把食材摆上桌,荣裕帮他拉开椅子,自己也坐下,又把他的手指拿过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往浓香沸腾的咖喱汤底里下牛肉丸。
盛奕直勾勾盯着荣裕的动作,已经提前拿好了筷子。
馋得直咽口水。
丸子刚下十几秒,就等不及地问:可以吃了吗?
再等一下。荣裕先给他烫了两片熟得快的手切牛肉,夹到他的盘子里,又给在桌子下馋得呜呜叫的小馋虫喂了一块提前准备好的肉干。
大馋虫和小馋虫都被照顾得很满意。
盛奕美滋滋吃了两片嫩滑的牛肉,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去把手机拿过来,吸着鼻子拍了张照片:照片都要存好,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
荣裕看着盛奕有点伤感的表情,微勾了下唇,把熟透的牛肉丸捞进他的盘子里,下次去看你可以再给你做。
坐下来,盛奕直接点开订票app,把后天的机票退了。
原本盛奕是打算陪老师过年的。
做决定时,是想着他和荣裕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一起过年。
但现在,盛奕不想放过和荣裕一起度过每一次重要瞬间的机会。
荣裕看见盛奕的手机屏幕,垂下长睫藏住眼底的愉悦:老师有人陪吗?
吃得太着急,盛奕被丸子里的汤汁烫了一下舌头,捂着嘴吸气,大着舌头:水水水!
荣裕倒了杯冰镇的橙汁递过去:慢点。
猛灌了一口凉凉的橙汁,盛奕死里逃生般呼出一口气,笑说:没事,那边还有凌也呢,他会照顾好老师的。
吹着盘子里冒着热气的牛肉丸,盛奕想了想,又说:舍不得让你自己过年,我也想多陪陪你。
荣裕下菜的筷子顿了顿。
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盛奕咬着牛肉丸,悄悄观察着荣裕的神情,在心里偷笑。
开心了吧?
说完这句盛奕才发现,荣裕也不是完全没有表达过什么。
昨天才对他说过想多陪陪你。
他当时只惊讶荣裕竟然愿意为他迟到,完全忽视了后面这句看似自然平常的话。
现在才意识到,说一次这样的话,对荣裕来说是一次多么意义重大的自我突破。
荣裕的感情,就像包裹在蚌壳里的珍珠。
一直在看不见的柔软内里细细打磨,想要在不破坏表面的情况下完全打开,几乎不太可能。
因为无法轻易窥见,更显珍贵。
太粗心大意,就会错过许多重要的瞬间。
思索着,盛奕一手托脸久久望着荣裕。
被看太久,荣裕忍不住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盛奕眯了下眼:看你下饭。
荣裕微挑了下眉,默许地垂下眼。
从给他夹菜的频率来看,明显有被取悦到。
盛奕迟钝地发现,他好像拿捏住了荣裕的情绪。
惊觉自己的伟大,盛奕从中找到了某种隐秘的乐趣。
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
等盛奕吃到满足,荣裕起身收拾餐桌,把空盘放进洗碗机。盛奕从身后搂着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黏着他来回挪动。
荣裕行动不便,偏头看他:无聊就去做题。
盛奕收紧手臂:过几天就抱不到了,我要记住这个感觉。
荣裕轻笑一声,没再管他。
忙碌完,荣裕带着粘人的小尾巴离开厨房,走到书房门口,拿开腰间的手:要写论文,不想学习就先去睡吧。
盛奕松开手,又跟在荣裕身后进了书房。
荣裕坐到书桌前戴上眼镜,打开笔记本电脑,回头看见盛奕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抱着ares躺到书房的沙发上翻开。
看了眼书名,是那本他给盛奕讲睡着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荣裕笑问:怎么看这本?
盛奕神情严肃地强迫自己看天书一样的序言,刚看了几行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已经开始变沉:想知道你喜欢的书都讲了什么。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荣裕的目光变得柔和,看着盛奕努力睁大眼的样子笑了笑,转过头开始专注地写论文。
等写完初稿,荣裕再回过头,看见一大一小在沙发上睡得姿势神同步。
翻了十几页的书扣在沙发靠背上。
荣裕坐在转椅上撑着下巴,安静地看了几分钟,无声地起身,把书夹上书签放回书架,把盛奕横抱回卧室。
结束了重要的考试,盛奕的精神放松下来,睡得很沉,被放到床上都没有醒过来。
在梦里,他终于鼓起勇气向荣裕表白。
他进入了少女漫画的世界,周围都是粉红色的小泡泡和闪闪的星光。
荣裕像漫画的男主角一样站在梦幻的星光里,风衣的衣带和发丝无风自飘,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他满脸通红地站在荣裕对面,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漫画上出现的怦怦怦文字氛围里紧张地开了口,说了几个字,发现没有声音发出来。
然后他看见身边出现了一个眼熟的符号。
小喇叭上有道斜线。
他竟然被作者消音了!
荣裕坐在床边看着盛奕的睡容,正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喝,忽然看见盛奕皱了下眉头。
胸膛起伏也变快,微动的嘴型像在骂骂咧咧。
做什么梦,气成这样。荣裕慢慢绷紧嘴角,拿下眼镜撑着床凑近去听。
刚靠过去,熟睡中的人忽然双眼无神地睁开眼。
直勾勾盯着他。
还没判断出盛奕的状况,他忽然被盛奕抬手按下头。
荣裕:!
几秒后盛奕缓缓闭上眼,手失力坠落。
梦游的人没轻没重,荣裕嘴唇磕得有点刺痛。
抬起手背蹭了下。
手背的皮肤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
荣裕好气又好笑,捏住盛奕的脸,眸色沉沉地眯起眼:在梦里亲谁?
盛奕难受地挣了挣脸,哼唧着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嘟囔:太难了。
猜到了盛奕在做什么梦,荣裕眼里的笑意加深。
他看着盛奕思索片刻,稍稍俯下身,在盛奕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声音似乎传进了梦里,盛奕的耳朵明显变红。
睫毛都颤了颤。
直起身,荣裕的耳尖也有点变红。
在床边平复着静坐了一会儿。
荣裕再次转头看向盛奕,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认同地低声:是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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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新月
荣裕终于得到了春节假期, 能在家陪盛奕宅几天。
离开前,盛奕想对荣裕更好一点,承诺这几天要陪荣裕晨跑。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 荣裕准时自然醒, 偏头看了眼信誓旦旦说要陪他晨跑的某人。
身边的人睡得太香甜,光看那张脸,就能想象到睡着的人正做着一场美梦。
和以前一样,荣裕还是没舍得把人叫醒。
轻轻推开被子坐起来, 一条长腿刚要迈下床,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臂懒洋洋抱住他的腰, 哑着嗓子嘟囔:想丢下我没那么容易。
能起来吗?荣裕回头,帮盛奕捏了捏后颈清醒。
能盛奕闭着眼睛哼唧。
盛奕的心意, 荣裕确实很受用。
但这个样子。
很少有人能犯懒犯得这么招人可怜。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也是很厉害了。
不用勉强。荣裕轻轻拿开腰上的手,无奈笑说:跑完回来再陪你睡。
不要盛奕极其艰难地睁开眼, 眼神发直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回头看了眼窗帘的缝隙, 外面的光还是深蓝色的,天啊,太阳还没出来呢。
虽然现在盛奕的作息已经很健康了, 但想要看见早上五点的世界, 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最后艰难地起床换上了运动服。
盛奕自己不能睡懒觉,也没放过ares。
把睡得直抽抽的小家伙一起拎出去,坏笑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冬天早晨五点的空气令人沉迷。
清冽又干净,最接近荣裕身上的气息。
盛奕出门后站在庭院里深深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
大脑瞬间清醒,残留的睡意都被清了个干净。
跟着荣裕一起做了跑前热身,两人一起在深蓝的天空下晨跑。
ares刚被拽着跑了几百米, 就开始闹脾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屁股蹭着地,怎么拽也拽不动。
圆圆的黑色眼睛瞪着盛奕,一脸倔强和委屈。
你作为一只狗怎么这么多表情,到底随谁了。盛奕看笑了,拉了拉牵引绳:快起来,冻不冻屁股?
回头发现盛奕没跟上,荣裕在前面停下来,转身看着对峙中的一大一小,无奈笑道:和着ares在这里等我吧。
没办法。
盛奕只能勉为其难陪着ares在湖边的长椅上坐着看日出。
荣裕的跑速和路径很稳定。
每次前面的小路经过,盛奕就惬意地坐在长椅上,挥舞着ares的狗爪大声呐喊:爸爸加油!还有三圈!
荣医生加油!还有两圈!
最后一圈!!太帅了!!
荣裕戴着耳机都能听见充满活力的助威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天的晨跑好像真的比平时轻松许多。
跑完十公里,全身心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平复着呼吸摘下耳机,盛奕带着ares扑过来拥抱他,一大一小扑在他身上。
缺氧和这过于热闹温暖的氛围,让荣裕感到一阵轻微的恍惚。
最近那种感觉,越来越频繁。
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断提醒着他,过去的三年,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盛奕从来没有闭上过眼。
时间没有被放慢过流速。
那负能量积蓄到快要超过负荷的一千多天,那些心电监护仪响起时的绝望瞬间,那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可怕世界,都因为这一刻,忽然变得模糊而遥远。
这样的故事发展,是那些躺在陪护床上无法入眠的夜里,他甚至不敢妄想的。
以至于每次被这温暖包围,提醒着他的同时,也同样令他警觉。
不由得开始怀疑。
他是不是又在做一场新的梦,在这场一切和平的完美梦境中,逃避外面的残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