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他灵脉尽毁,再多的灵气也灌不进来。这用徒弟做炉鼎炼化灵气之事也实在非他所能容忍。
原主就是总行这伤天害理之事才渡劫失败,受九重天雷之劫。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体质特殊,万一修习六壬心诀时日一长,果真到了至臻之境,半步封神,届时再堕入魔障岂非更难收场?
这可不行!
想到这他又不放心地补上一句:今后,你都不必再修习此心法,也不必陪为师练功了。
蔺宇阳的眼底闪过一道弧光,只知一味索取的师尊竟然拒绝了他,这岂止是令人震惊。
若非师尊身为乾元境大晚期仙尊,他几乎要怀疑对方被夺舍了。
白景轩并未留意到弟子的那一丝异样,而是再次评估目前的处境。
眼下的他毫无还手之力,蔺宇阳更是独木难支,虽然结界凶险,可对于晖阳境的裴景桓来说,却未必不能冒险,毕竟玄冰泉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思忖片刻后对弟子道:你替为师寻样灵草来。
他所需之物因对环境要求极其严苛,且往往生长在万年灵的巢穴附近,鲜少有人敢于冒险。
可此草的功效却是眼下的他极其需要的。
他本想嘱咐少年几句,譬如避免惊动灵兽的技巧,同时取出一件法器给蔺宇阳护身,哪知对方只听他说完那灵草的模样便消失于眼前。
法器悬在半空,看着空荡荡的洞穴,他微叹口气,看来这一世注定白跑一趟。
罢了,等下一世吧。
他如此想着,笃定没有他的指点,这小子必定会葬送灵兽口中。
可却只是稍待了一盏茶的功夫,蔺宇阳就回来了,手中捧着莹莹有光的灵草递上。
师尊,您看看可是这株?
他呆愣片刻,仔细看了眼灵草,确定无误后目光中流露出吃惊。
蔺宇阳见状立即明白了他的疑惑,理所当然地道:师尊忘了,弟子在此处生存了五年。
这里的灵兽早把他当成了同类。
白景轩疑虑未减,即便如此,万年灵兽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戒备。他微微眯眼凝视少年,越发看不明白了。
那道觉醒的黑暗气息,在灵兽森林内来去自如的能力,还有对刻薄寡恩的师尊唯命是从,都让他无法理喻,甚至令他有些头疼。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他轻轻取下一片浅青色的月牙形花瓣,闭眼深吸口气,似做好了心里建设般含入口中。
异常的苦味立刻充斥口中,甚至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腥气直冲入鼻腔内。
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一旁的少年见他秀美蹙紧,将眉间的一缕针状的银叶印记都挤压得消失了。
于是无声地低笑了一下,取过灵草道:师尊稍待。说完便又消失了。
他还不明所以,未久后却见少年手捧着一片宽叶奉上,上面盛着片片花瓣,其上还覆着一层金灿灿的透明液体。
如此应好入口些,您再试试?
他歪了歪脑袋,将信将疑地浅尝了一口,一股清淡的花香立刻伴着浓浓的甜意弥漫口腔,将灵草的那腥苦气息给冲淡了。
似乎......还不错。
他又尝了一口。
从不需要进食的他此时明眸一亮,竟未想过美食带来的愉悦感竟然是这样的......奇妙。
他面露讶异,这是......
蔺宇阳道:蜂蜜。说着伸手拭去他唇角残留的蜜液。可须臾后却瞳仁微动,彷佛感知到了什么,迅疾起身望向洞外道:有人闯了结界。
话音刚落,就闻得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宗主,别躲了,你知道一旦破除了结界,本座迟早把你们翻出来。
第3章 驱逐宗门
蔺宇阳召剑在手,一把拉起白景轩的手腕道:师尊,我们走。
后者摇摇头,来不及了。
迦楼罗鸟受结界反噬尚未恢复,凭他们二人定逃不过这天罗地网。
蔺宇阳点点头,目光坚定,毫无畏惧,我拖住他们,为师尊争取时间。
说着不等白景轩阻止,便飞身而出。
能入得结界内,至少是晖阳境,与其相距两个大境界的少年根本无力抵抗。
白景轩微叹口气,感受蝶骨兰的效力开始游走四肢百骸,便把心一横,决定破釜沉舟。
此时却从外头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声音来看,数量不少。
他微微一愣,联想到那小子的身世,忽然眼前一亮。
心道:聪慧。
这小子竟然不知用什么办法把此地的狼群引来了。
这些千年灵兽,哪怕是最弱小的,也不亚于筑基期修为,何况它们数量众多。
果然厮杀声如期而至,且动静不小,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除了裴景桓,还有众多悬境堂的高阶弟子。
可令他疑惑的是,他们是如何闯入结界还能保持战斗力的?
没有思考的时间,他立即取出一枚传音符,刚传讯完便感到一阵气劲席卷而来。
一阵轻笑声传来:原来在这。
白景轩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调虎离山,不愧是老谋深算的悬镜堂首座。
他悄然收起传音符,面不改色道:师兄竟然亲自率众来捉拿我一个废人,不觉有些劳师动众么?
裴景桓出现在眼前,却似乎并不像受到反噬的模样,且得意地道:对付宗主,怎能掉以轻心?说着又不以为然地环顾四周,你以为区区森林结界就能拦住本座?未免天真了吧。
你干了什么?凭白景轩确实想不到这个心狠手辣之人会干出什么事来,但他直觉不妙。
只见对方冷笑道:结界受冲撞时,有瞬息间隙毫无防御力。宗主莫不是渡劫时伤了脑子,连这都想不到。
他面露恍然,若是那冷酷无情的原主,确实能想到这一层,那便是拿弟子作垫背,命众多弟子冲击结界,乘防御空隙闯入,至于这些弟子会有何下场,就不是他们这种人会考虑的了。
可他不是原主,断干不出这种事来。
连自己的弟子都下得了手,真是狠毒。
裴景桓闻言却大笑出声,你有资格说我吗?
他微一挑眉,对此言竟无法反驳。确实,要说冥天宗谁对弟子最为狠辣,该是他白景轩才对。
此时蔺宇阳御剑回到洞内,看见眼前一幕神色一凛,师尊!
白景轩寻声望去,只见少年手持长剑,浑身浴血,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战。剑柄处被已献血染红,一道深长的伤口赫然从手腕延伸至上臂。
他立即厉声道:退下!
蔺宇阳不退反进,可刚迈出一步便感到一阵强大的灵压袭来。
受灵压震慑,他一丝灵力也使不出,一个小小筑基期修士,在晖阳境真人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裴景桓连头也没回,不屑地道:这没你的事!
一阵气劲平底而起,冲向蔺宇阳,将他震出洞外。
在他正要倒地的瞬间,感到一阵强大却温和的灵流将他稳稳地托住了。
他正面露诧异,刚刚站定,眼前出现肉眼可见的灵流飓风席卷向裴景桓。
后者发出一声:这不可能!
飓风的中心,一袭白衫人影冷笑道:没什么不可能。
裴景桓反应极快,几乎在飓风卷来的同时化作一道光芒逃遁,却在空中被击中。可他并没有停下,而是拼尽全力加速逃离。
白景轩正欲追击,却脚步一滞,与此同时,周身灵流轰然消散。
他叹了口气,可惜。
若非他服用的灵草效用只有一瞬,他几乎就要斩杀了对方。
此草能够燃尽生命短暂恢复灵力,换句话说,就是回光返照,不过因他永生,故而这代价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因他身体损伤过重,导致爆发的力量不足以对裴景桓一击致命。
但副作用还是立刻显现,他浑身一软,正倒下时被蔺宇阳一把搀住。
师尊!蔺宇阳并不知晓那灵草的作用,本以为是伤药,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看着比方才更为虚弱的白景轩,他心下一紧,您本就伤重,怎能......
无妨。白景轩气若游丝,似乎连说话都要费尽全力,他喘了口气道:他被我重伤,短期内应不会再追来。
你......他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几声,替为师寻几样东西。
*
虽然心知这孩子能在森林内来去自如,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他要的东西都收集全了。
看着满地泛莹莹宝光的各种天材地宝,白景轩心中长叹,若是被外人知道蔺宇阳能如此轻易地取到这些珍宝,不知这孩子会不会如他一般,被天下玄门觊觎。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斜靠着一块岩壁,抬臂指向其中一株状如莲叶的植物,勉强提气道:去除枝叶,只留根茎,你将其捣碎后将汁液敷于伤处,不日便能痊愈。
可蔺宇阳却并未行动,面色凝重道:师尊,快告诉弟子您的伤该如何医治?
他摇摇头,眼下治不了,得找到一个人。
说着抬眸看向对方,见其沉着冷静的外表下含着忧虑,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别担心......
蔺宇阳从未见过这幅柔和模样的师尊,一时间竟陷入忡怔。
直到白景轩眼前一花,即将昏厥,他才猝然上前将其搂进怀里,师尊,您说的那人在哪,弟子带您去找他。
只听白衫人奄奄一息地说出一个地址,便再也没了声音。
*
耳边有些嘈杂,白景轩的眼睑微动了一下,感到身体又恢复了些许元气。玄冰泉果然是至宝,竟然还能将他吊起一口气。
未久后他终于听清了,是个爽朗的声音在说着:伤成这样竟然还没死?语气里含着的是讶异和一丝戏谑。
他勉力睁眼,见一袭青影正伫立身旁,其人面容清俊,颇有些儒雅气。
那人见他睁眼,嘲笑道:好你个白凌,怎么伤成了这幅德性?说着提起衣摆往一旁的椅子里一瘫,我道你传音喊我回幽兰谷做什么,原来是给你治伤。
蔺宇阳此时正端着一盆水入得门内,见他醒来,连忙将水放下,师尊,您醒了。说着又扭头冲青衫人道:叶师叔,请看看师尊。
他微一抬手,对方便颇有默契地搀扶着他起身,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蔺宇阳点点头,没想到师叔竟是医圣。
世人皆知仙门二尊三圣。其中一位便是这医圣叶青。
各仙首皆出自仙门世家,唯独此人,乃是一届散修!
在缺乏修炼资源及仙家绝学的传承下,竟凭一己之力跻身三圣之列,可谓前无古人的天选之材。
你怎得喊他师叔?白景轩道。
叶青诶了一声,我让喊的,有错吗?
这原主为人孤傲不群,却唯有一位好友,便是这叶青。虽非同门,但让其弟子喊一声师叔倒并不过份。
白景轩不想搭理他,只是举腕道:看看。
后者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起身,又懒洋洋地接过那纤细的手腕探脉,片刻后一挑眉,神仙难救。
又是这句。
蔺宇阳心下一沉,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叶青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有啊,可需要的药材你们怕是给不起。
开玩笑,要能救回这具身体,不得把天底下最名贵的天才地宝给搜刮个干净?
你说。白景轩似乎早有预料,语气波澜不惊。
叶青抬着下巴瞥他一眼,哟呵了一声,好。
我要千年赤云参。
白景轩眼神示意弟子,蔺宇阳点点头,手指一点乾坤袋,一株偌大的朱红色山参便出现在掌心。
那叶青舒展的眉心明显皱了一下,干咳了一声后继续道:金丝血莲,双生的。
蔺宇阳再次取出两朵碗口大的并蒂红莲,放至案几上。
叶青轻啧了一声,狐疑地打量少年一眼道:你摘的?
只见对方很坦然地点点头。
不可能!叶青一挥袖,不以为然地道:双生血莲池下必生万年灵兽,你才多大?怎能敌过?
可蔺宇阳只是不置可否地沉默着,目光里却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戏谑。
白景轩沉声道:怎么采的与你何干?还要什么,说。
叶青这回脸色终于认真起来,一连说了几个奇珍异宝的名字,不是千年一生便是有强大的守护灵兽,亦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取之全凭机缘。
天下玄门争相追捧,随便一件就能在拍卖行拍出天价的珍宝,竟存放在最低等的储物袋里,被一个少年像丢破烂一样随意地丢在不起眼的案几上。
看着这对师徒如此随意地对待这些宝物,叶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强迫自己沉下口气,取出数个精致的储物匣,将这些宝物小心翼翼地存放起来。
待宝贝都存好了,他才强装镇定地点头道:不错,有了这些,救回条命绰绰有余,今后就做个凡人吧。
其实内心早已把这对师徒咒骂了千百遍。
什么意思?蔺宇阳疑惑不解。
只见白景轩依然一幅并不意外的表情,这些都无法修复灵脉。只能修复肉身,至多令他寿元比凡人长些。
对。叶青赞许地点点头,要修复灵脉,还需要件东西。
六阳续结草。白景轩低声道。
生于极阳之地,三千年方生一株,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株成熟的灵草已被一名无相境天尊带进了坟墓里。
叶青嗯了一声,只可惜,这世上唯一的一株已经不知去向,下一株嘛,再等一千年吧。
蔺宇阳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只见医圣摆摆手:灵脉尽毁,唯此草方有回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