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配有专业的入殓师,他们为韩凝妍化了妆,遮盖她脸上的尸斑,她就像睡着了一般平静安详,红润的脸颊似乎还有生气。
一整夜,宋霆都在和韩凝妍说话,周艺馨几次撑不住睡过去,又被噩梦吓醒,睁开眼看到宋霆还在那里才安心。
原本周艺馨安排了第二天火化韩凝妍的遗体,但宋霆说什么也不同意,护着冰棺不准任何人靠近,他要保护她,一直一直保护她,实现自己的承诺。
所有人都拿宋霆没办法,只能由他去,总有一天他的悲伤会淡去,而周艺馨依然陪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宋霆陪在韩凝妍的身边送她最后一程,不眠不休五天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冰棺前。
待他醒来是三日之后,韩凝妍已入土为安,他挣扎着下床,却因为太虚弱而跌倒在地,周艺馨将他扶起来,陪他一起去韩凝妍的墓前悼念。
韩凝妍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宋霆哭着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墓碑上的照片,始终是冷冰冰的触感,软玉温香不会再现。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艳,如一朵红玫瑰开在阴森的墓园中,她一个人躺在下面必定很孤单,他却不能去陪她,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夜幕即将降临,布谷鸟的叫声让空旷的山林更加幽静,四周是松柏森森,阴风阵阵,周艺馨毛骨悚然,吓得直哆嗦,紧紧抱住宋霆:“走吧,天快黑了,我害怕!”
宋霆狠狠的推开了她,在韩凝妍的墓前,他不能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这是对她的亵渎。
从地上爬起来,周艺馨气急了,指着韩凝妍的墓碑骂:“你死了还不放过宋霆吗,你看他这样心里很舒服吗,把他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高兴了吗,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你就不该救他,让他被车撞死算了,反正他也不想活了,倒是可怜了你,替他去死,你那么爱他,可他却不珍惜,不好好活着,你白白替他死了!”
周艺馨的话如醍醐灌顶,骂醒了宋霆,他呐呐的转头,看向她,猛然想起韩凝妍死前的遗言,要他好好活下去!
他活下去,是她唯一的愿望。
“凝妍,你只是想要我活下去吗,不想我陪在你身边?”宋霆的身体无力的倾斜,头靠着墓碑低低的抽泣,好像只有眼泪可以洗涤他心底的伤痛和悔恨。
周艺馨蹲在他的身旁为他拭去泪花,挖苦道:“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难道韩凝妍想看到你这样吗,你的命是她用命换回来了,你应该好好的活着,把她的那一份儿也活回来,不然她就死得太冤了,我想,你也不希望她不高兴吧,你活得越好,她泉下有知也才越高兴,回家吧,把胡子刮掉,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宋霆闭上眼睛,将泪水擦干,在心里说,凝妍,我不会让你失望,一定好好活下去!
他倏然站起,周艺馨连忙跟上去,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林荫道,月亮的清辉洒在前方,她下意识的拉住宋霆的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一直走到停车场,才松手。
宋霆坐在副驾驶位上很快就睡着了,他的身体透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但噩梦却不放过他,一遍又一遍的侵袭。
车驶入市区,宋霆突然大喊:“凝妍,凝妍,不要走……”
周艺馨连忙将车停到路边,握住宋霆的手,诚恳的说:“韩凝妍托梦给我,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你,以后你不是孤单一人。”
明知道周艺馨在编造美丽的谎言,宋霆却愿意相信,韩凝妍离去的只是她的躯壳,灵魂还在他的左右,静静的看着他,他哭,她也哭,他笑,她也笑。
“凝妍……”昏睡的那几天,他一直在梦中与她缠绵悱恻,梦太美好,他宁愿在梦中不要醒来。
缠绵悱恻其实并不是梦,而是周艺馨用她的身体去抚慰他受伤的心,化身巫山神女,与他翻云覆雨,如果她能顺利怀孕,那么宋霆便不会再离开她,周艺馨知道,现在的宋霆很脆弱,需要活下去的信念,还是便是最好的支撑。
回到家,周艺馨亲自下厨,为了讨宋霆的欢心,她特意去学了他最喜欢吃的家常菜,每一道菜都是精心烹饪,色香味俱全,而宋霆吃在嘴里却像嚼蜡,没有一丁点儿味道,吃东西只是为了恢复体力,好好活下去。
养胃的文蛤冬瓜汤让他尝出了眼泪的味道。
饭后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边回想韩凝妍的音容笑貌,一边思索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不可能依附周艺馨过活,当务之急是找个工作,自食其力。
周艺馨收拾了厨房之后回到卧室,陪宋霆躺了一会儿,然后拉他去洗澡,刮胡子。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宋霆瘦了一大圈,脸颊和眼睛都凹了下去,轮廓更加分明,显得鼻子更高,嘴唇更薄,下巴更坚挺。
刮胡子的时候,宋霆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险些没认出来,周艺馨说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他确实是那个样子!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却摸不到那个憔悴的自己,指尖只有冰凉的触感。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卖他一定买一斤,把自己灌清醒,清醒之后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事,过去不快乐,现在依然不快乐,他痛不欲生。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周艺馨做了早餐等他起来吃。
宋霆吃着牛奶三明治,对坐的周艺馨手撑着头,呆呆的看着他,温文尔雅,又和她记忆中的宋霆一样了,他就像一缕清风,吹过她的岁月。
早餐之后宋霆便出去找工作,他必须尽快爬起来,继续消沉只会让他走不出阴影。
m市的大公司高层几乎都认识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去小公司,从底层做起,他应聘的第一份工作是市场营销,老板认为他高傲冷漠,不适合做这份需要低声下气的工作,礼貌的将他的简历还给他,第二份工作是仓库管理,老板说嫌他没有经验,直接pass,几番碰壁,宋霆并不气馁,积极的翻开报纸上的招工广告,最终应聘到一家大型超市做理货员,他个子高,手脚长,很适合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