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又将能说给李元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二人畅谈大半日,李元听的津津有味。
云安见该说的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问李元:你和纤纤姑娘怎么样了?
李元的脸上闪过一丝甜蜜,柔声道:我与纤纤互相引以为知己,这次恩科也是她鼓励我去试一试的,断言我必将有所作为。
云安从李元的话里听到了一丝违和,追问道:等等,你不是说恩科的事情是李二哥告诉你的吗?
没错,确切的消息的确是二哥带来的,但早在数日前,纤纤就曾断言明年必有恩科,让我好生准备。
云安眉头紧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李元自顾自地解释道:纤纤是个才情出众的女子,从前是我眼拙了,只看到了皮相。还要多谢云兄给了我深刻了解纤纤姑娘的机会,从前在那个地方,都是匆匆一瞥不曾深谈,真正接触之后我发现纤纤姑娘的才情,见识,心胸、并不输于男子。每每得见,都让我受益良多。若是明年真的开设恩科,我定当前往,力图及第。到时衣锦还乡,再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将纤纤姑娘迎娶过门。
眼前的李元,简直判若两人。
云安还记得自己刚认识李元的那会儿,他对玉纤纤的身份是多么介意,虽然没有明说,但云安能从李元的表现里看出:李元是瞧不上玉纤纤的出身的,他觉得自己能不顾旁人眼光迎娶玉纤纤,对后者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对方应该立刻就答应。
后来李元被逐出了李府,李元虽然没有表明,但他也把这一切罪责都怪在了玉纤纤的头上。
那时候的李元,别说是玉纤纤,就算是对待林不羡这样的女子,都表现出了这个时代男子特有的傲慢和理所当然,与此刻的表现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云安自己也说不上来这份违和感是怎么回事,反正她就是觉得自己离开这一趟,好像有些东西不对劲儿了。
云安决定找机会去拜访一下玉纤纤。
若是如此,我也想去拜访一下纤纤姑娘了,不过明日还有要事,要等到过了这个年再递拜帖了,空谷兄没有意见吧?
这是自然。
从李元那儿出来,云安直接回了林府,见云安一身酒气,林不羡笑道:在李三哥哥那儿吃酒了?
嗯,许久不见,喝了两杯,还碰到李二哥了,名魁,字若谷的。
快把大氅脱了,以免寒气入体,坐过来我泡杯茶给你。
好。
云安单手拄着下巴,看林不羡优雅的泡茶姿势,心道:这人可真是赏心悦目。
林不羡将茶杯递给云安:尝尝?
云安端在鼻子下闻了闻,香气扑鼻,又品了一口,赞道:真是好茶,水也细腻。
林不羡笑道:是去年年初取的花瓣雪,今儿午后才启封的,刚煮好水你便回来了,真是个有口福的。
云安煞有介事地说道:还好我没贪杯,不然可就错过了。
林不羡嗔了云安一眼,回道:哪里就能忘了你呢?给你留了半坛,不就在那儿放着呢?
云安转头一看,窗前的桌上果然放了一个瓷坛。
又听林不羡说道:这是我的习惯,每年的这天我都会用去年攒下的水冲上一杯茶,算是辞旧迎新吧。你若喜欢今后可以和我一起。
云安心头悸动:这,难道是年年岁岁共度今日的邀约么?
亦溪
嗯。
二人对视,片刻后又顶着一样红润的脸颊错开眼。
云安的一双手不知如何安放,桌上桌下倒腾了好几次,林不羡倒是比她自然一些,但也没好到那里去。
云安好想问林不羡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介意自己女子的身份么?她懂不懂两个女子间的这种邀约意味着什么?
可话到嘴边,云安却不敢开口。
她的心中是有一个感觉的,只是眼前的这层窗户纸云安不敢去碰,一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对她来说关乎于做个蓝星人还是燕国人的,一生的抉择。
二是,云安也怕自己的感觉有误,万一追问起来却发现是自己多情,那又如何自处?
不过是除夕之前的一杯茶而已,闺蜜之间也可以,朋友之间也使得。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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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半夜好眠
房间中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是如此默契地陷入了沉默,就连表情都是那样的相似。
云安陷入了自我纠结,一方面她对蓝星还有很深的留恋, 牵挂至深的就是家人,再有就是出于自身的顾虑, 再怎么说与燕国相比, 蓝星也是个科技发达的时空,林府虽然富贵但也弥补不了科技所给大众带来的便利条件。
在这里,做所有事情的周期都比蓝星长,衣食住行皆是如此, 最主要的是这里没有健全的法律制度,依靠人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纠结的另一半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如果说能有什么可以推翻上述一切, 那只有眼前的女子了。
云安想:她对自己的心意,或者是某个朦胧的感觉,是自己认为的那个意思吗?
这样一个被封建牢牢禁锢又及其保守的女子, 她敢么?
云安感觉自己犹如百爪挠心, 憋闷到不行。
要是林不羡也是个蓝星人,云安还能鼓起勇气来问一问, 哎。
而坐在云安对面的林不羡,则是另一番心情了失落又庆幸。
失落的是云安的沉默和逃离,或许是对方身系重振家族的使命,没有办法答应自己吧。
而庆幸的,也是这一点。
要是云安真的答应了自己, 林不羡觉得自己或许会陷入更深层次的纠结里。
并不是她不愿意云安留下来,而是一旦云安答应,那就是长期甚至是一生的事情了。
林不羡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只要二人达成承诺共识,她就会履行一生。
但一生二字的分量太重,云安是否愿意女扮男装一辈子?若是不愿意,自己该如何做?怎样才能将恢复了女儿身的云安,堂堂正正地留在身边?
还有她们二人之间的婚事以及后续所要面临的所有问题。
林不羡觉得:既然是自己相邀,这些都是自己应该负责的。
其实,她很希望刚才云安能点头,给自己一个安置后续的名分
不过云安并没有回答,林不羡便不再追问,想着:此时自己身边四面楚歌,从前自己认为的倚仗,到头来却都不是自己的。
这样的自己,如何保护的了云安呢?的确是草率了些,不如再等等吧,等到自己羽翼渐丰,小林府初步成型,再和云安去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想通这里,林不羡不再纠结,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云安说:你不是好奇我和三从兄之间的暗语么?
嗯,是什么?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那个股份回购的事情吗?
当然。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仔细思考了一番,我觉得你的眼光很有远见,先祖们如此设立家规无疑是想促成家族团结,用股份把整个家族都拴在一起,这样就算有朝一日宗家不成器了,分家里总能挑出几个优秀的支撑这个家族。但时过境迁,老规矩弊端初现,我这一代还好,再传两代,出五服的亲戚会越来越多,宗家手中的股份不够,处处被掣肘。不如从我开始,收归股份原本我打算就定在这次祭祖之后,但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我便想到了三从兄。一来是家族人人都知道三从兄与我素来不睦,二来,三从兄在同辈中的人缘很好,若是连一向和我唱反调的三从兄都没有异议,定能打消半数人的猜忌,到时候我再许以较高的价钱相定能促成。即便有极少数人不参与,只要大股权回拢,也是不怕的。为此我和三从兄达成了约定,许给他同等,可能更多的财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林不彧对我的态度都变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局势不明,我也不想做与人做嫁衣的事情了。而且父亲现在对我们母女万般防备,他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看穿我的本意,到时候只会令我更被动。
云安叹了一声,答道:我听别人说,你捐了一纲的岁入银子?那是多少?
十艘货船,或者二十辆马车,装满便是一纲,不单只收金银,奇珍异宝也可以。
难怪你爹会把你禁足了,明知道他对你不同往日,你又何必触这份霉头?
我也有我的考量林不羡看了云安一眼,话止于此。
云安虽不明深意,也没有再往下问,岁入银子现在成了她的一块心魔,一想到就会感到担忧。
见云安又有些不振,林不羡柔声道:天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不如歇吧。
好。
各自沐浴完毕,二人一同进入了梦乡。
云安又做噩梦了
林间到处都是尸体,有官兵的也有山贼的,鲜血如红梅洒在雪上,刺目惊心。
他们的死状很惨烈,死前的最后一个表情也仿佛被这寒天给冻住了似的,凝固在了脸上。
或惊恐,或不解、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
伤口一击毙命,鲜血喷涌,迅速致死,快到痛苦还不曾替代脸上的惊愕,就气绝了。
寒风凛冽,打斗声惊走了林间本就少的可怜的鸟儿,这段不归路上就像只有云安一个活物似的
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就知道
啊!
云安从梦中惊醒,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
耳边响起林不羡担忧又心疼的声音:又做噩梦了?
外面基本还是黑的,只有很稀薄的一丝曙光淡化了夜幕,天还没亮。
云安转头看着林不羡,表情有些呆滞。
林不羡眼中满是愧疚和疼惜,抬起手拨开了贴在云安额间的碎发:让白大夫瞧瞧吧,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可好?
嗯。
时辰尚早,今天会很累,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
云安的乖巧愈发惹人心疼,林不羡很想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云安在刻意回避这件事,便不忍再逼她。
林不羡相信:等到云安想说的时候,一定会第一个告诉自己。
亦溪。
我在。
你可以抱抱我吗?
好。
林不羡将三千青丝拢到脑后,往云安那边挪了半个身位,云安亦向这边凑了凑,正好林不羡抬手,云安便顺势拱到了林不羡的怀中。
林不羡搂着云安,略一垂眼就能看到云安右额处月牙形的伤痕,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呈红褐色,很醒目。
还疼么?林不羡问。
云安调整了一下身形,用最舒服的姿势依偎在林不羡的怀里,答道:早就不疼了。
再睡会儿吧,我怕你明日吃不消,我守着你,别怕。
你也睡会儿。
我不困了,你睡吧,听话。
嗯。
林不羡怀中的云安没有穿伪装,纤细的身材昭示了她的性别,林四小姐的目光再次划过云安额间的伤痕,她很难想象出到底是怎样的危险,能让身手超群的云安都受了伤,还让她落下了心病。
是不是也该派人暗中保护她呢?
云安这次睡的很踏实,虽然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林不羡叫醒了,可这次真的如林不羡说的那样,没有再做噩梦。
她们还保持着拥在一起时的那个姿势,云安的脸有些红,眨了眨眼,操着初醒特有的嗓音:你真没睡啊?
林不羡笑了笑,柔声道:可好眠?
嗯,很踏实。
林不羡从颈间解下一物,自然地系在了云安的脖子上:可能是它的功效,以后你便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