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薇阁内也是鸦雀无声。
罗绍眉头深锁,嘴唇张了张,还是忍住,继续听秦珏说下去。
罗锦言却依旧嘴角挑得高高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地溢出来。
秦珏看着她的笑容,就知道这个小坏蛋在想什么。
那张火炮制造图......难怪她会以为是他做的,他发誓,这次真的不是他。
“皇帝反而很平静,他问四皇子,何以是红毛火炮?”
“四皇子见皇上对他的话题感兴趣,竟然以为他胜了韩前楚一筹,便说陕西的红毛火炮远胜瓦剌人的火炮,一炮击出,十里之内俱为焦土。”
“皇上就看向韩前楚,韩前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指天发誓兵部现有的火炮都是根据瓦剌人的火炮制造的,射程最过也只达三里,去年给陕西配置了十门,并非是四皇子所说的红毛火炮。”
“当今圣上乃马上皇帝,与瓦剌之战是御驾亲征,瓦剌火炮的威力他是见过的,也曾俘获瓦剌火炮多门,并派人到瓦剌抓了制炮匠人,这才制出与瓦剌火炮威力不相上下的大周火炮。皇上不用去查,也知韩前楚所言句句属实。”
“好在四皇子看到韩前楚这副样子,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多了,便不再多言。皇上的脸色很难看,霍阁老便继续刚才的提议,刀海非我族类,要以铁腕对待,展二鹏是军户,不杀不足以定军心,巩无极却只是平民,若能将他招安,必会稳定四川民心。”
“霍阁老方才便提及此议,皇上也有此意,现在再提,就是要将此事定下了。”
“庄首辅等人也都附议,可偏偏这时,皇上不知为何又问四皇子,有何见解?”
“四皇子想了想,便说刀海虽然非我族类,可若他凭借天时地利打拉距战,大周从北方过去的将士难以长期作战,刀海就是想分出一块地方让他当土皇帝,那不如派使节与他谈判,割疆而治。”
割疆而治四字一说,罗绍脸色大变,罗锦言也瞪大了眼睛,好吧,李贵妃,我佩服你,你能生出这么蠢的儿子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割疆而治......
“四皇子话音刚落,皇上伸手指着他,嘴唇翕翕,大家知道他是要训斥四皇子,于是屏住呼吸没人敢抬头,可是皇上什么都没有说,就一头栽到了龙案上。”
“啊?”罗绍猛的站了起来,“今上龙体如何了?”
秦珏见岳父这么着急,忙道:“您快请坐,御医来得及时,圣上并无大恙,只是一时给气得背过气去。出了这样的事,我等自是不能离开,早朝时,庄阁老让太监对外只说还在廷议,将早朝免了,四皇子一直跪在勤政殿外。下午的时候,皇上才让人将我等叫进去,竟是要让庄首辅拟旨,赐封四皇子为亲王,赐藩广西桂林府,让他一个月内离京就藩。”
罗锦言大吃一惊。
前世时,赵熙也没少惹赵极生气,但是直到罗皇后死了,才封赵熙为桂亲王,赐藩广西桂林府。
这一世的变化太大了。
罗绍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愤慨才渐渐散去,转为同情,他压低声音说道:“唉,如果换做是我,有这样一个儿子,明知应早早分家把他打发出去,免得败光祖业,可也狠不下心来,还是会苦口婆心教导于他......今上之举,为的是江山社稷,千秋大业,我等望其项背。”
大周自立朝以来,未立储君之前,皆不封王,皇子一旦封王,除非皇太子、皇太孙皆在未登基前死了,皇帝再无其他儿子,否则封王的皇子便与帝位无缘。
前世,赵思没有子嗣,赵熙虽是回京城奔丧,可也是来接手皇位的,可惜未到京城便死于非命。
“诏书已经颁了?”罗绍问道。
秦珏道:“还没有,不过这份诏书是由首辅亲自拟旨,内阁诸人全都在场,皇上亲自盖上以展宗盟的亲宝御玺,想来不会做废了。”
以展宗盟的亲宝御玺?
那就是正式的赐封了,这张诏书不会再更改了。
没想到这一世,这张诏书早了十几年。
前世,赵思出生后,赵极也没有对赵熙完全死心,否则早就把这张诏书给他了。
现在,赵极膝下只有赵熙一子,却早早地把他踢到广西,真的只是那句“割疆而治”?
罗绍叹了口气,又问秦珏:“那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按理,诏书未颁,你们不应出宫的。”
秦珏苦笑:“可能是那红毛火炮把韩阁老吓得不轻,他又磕了太多的头,加之一天一夜没有阖眼,所以支撑不住昏过去了,皇上仁慈,这才准我等先回来了。”
罗锦言撇嘴,所以说,千万不要相信那些看着像大老粗的人,他们耍起小手段来往往让人信以为真。
“看来,今天晚上京城必将不会平静了。”罗锦言笑道。
罗绍不解,看向女儿:“为何?”
罗锦言嘻嘻地笑:“赵熙说陕西有红毛火炮这样的东西,韩前楚能不急吗?卫所私存火炮,还是红毛火炮这种威力极大的大杀器,他有多少脑袋够砍的?他的人或许已经在去陕西的路上了。”
罗绍愕然,他这才明白韩前楚是装晕。
铁骨铮铮的韩老尚书,也会这一招,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罗锦言笑着对罗绍说道:“您今晚也别回去了,玉章没回来也就罢了,他一回来,锦衣卫怕是也跟着来了,您就在明远堂里住一晚吧。”
这道诏书来得太突然,也太震惊了,泱泱大朝,后继无人,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
因此,在诏书未颁之前,是不能走漏风声的。
罗绍也恍然大悟,对秦珏道:“你明天给我到国子监告假,就说我扭了脚,这几天不能去了。”
秦珏点头应是,罗锦言去给父亲安排客房,秦珏陪着罗绍又聊了一会儿,罗绍心疼女婿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便催着他回了含翠轩。
罗锦言一时也猜不到赵极为何会这样做,他不是冲动之人,他这样做一定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