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益道:“杨姨勿要怪我多虑。自娇娇在大相国寺出事后,我心中常有隐忧。殷谏同殷若贞虽是我弟弟、妹妹,但他们二人对玉萝做出那般事,我便不再当他们是我亲人。”
“谦儿,你不必……”
“杨姨听我说完。他们二人有我二叔、二婶庇护,虽遭了天谴、落下残疾,但难保心中不记恨,日后借了二叔二婶之势,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杨姨需得多加堤防。”
杨氏知廷益此番话儿不是空穴来风,能教他这样好性儿的孩子连亲人都不认,那对兄妹着实品性低劣。
先前搅进那姓马的,她当那姓马的小子是主使,殷知府家那两个蠢笨没良心,被姓马的拿捏、又被耍,联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如今看来,却是小小年纪、品行不堪。
“我知晓了,难为你这孩子了。”
“还有一事,杨姨可否问问手下掌柜,让帮忙寻几个护院?要会武艺的。”
“谦儿要作甚?”
“只用作看家护院。”
“何至于?长干里这处治安好的很,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是不为过的。无需那些。”
“不过是为了防家贼罢了。杨姨只管帮我寻了来,我自是有用。”
杨氏心中诧异,皆一一应下。
廷益别了杨氏,又回如意巷,到薛氏院中候着请安。
“少爷!你又起这般早!”
雁喜出得抱厦,便见廷益已是候在薛氏房外,“夫人已醒了,我去回禀一声。”
说罢,进去禀了薛氏。
廷益进得薛氏房中,坐她床沿,见她消瘦许多,自中元祸事后,便不曾下得床榻。
廷益是少年人,虽早慧,却也不知许多妇人手段。
薛氏心存死志,没了活下去的心力,如今只强撑睁眼看一看廷益中举娶亲、后半生有人照顾。
故而日日服些补药,将面色吃的潮红。
回回见廷益,必涂脂抹粉,打扮光鲜。她原也是那一等一的好颜色,这般糊弄着,廷益自也瞧不出所以然。
只那梦中之事教他心战,他细细端详自己母亲,确难看出病危颓败之相。
“母亲近日身子如何?药可是都吃着?”
“傻孩子,自是好的,你二叔二婶送的皆是些名贵药物,我用着觉得不错。身子也一日日地好起来了。母亲知你孝心,你如今好好应考,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殷谦点头应下,道:“二叔、二婶那里,母亲若是不愿见他们,便不必再见了,这些药材,我们自己使了银钱,去外面也能买到。”
“谦儿!”
薛氏心下一惊,不知廷益为何会这般说话,莫不是、莫不是,殷图瑞与她之事已是……
“谦儿你如何这般说话,他们怎么说都是你的二叔、二婶,如今你二婶掌着老宅中馈,日后你成家立业,需得仰仗他们一二,不可、不可……”
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廷益替她斟了水,她润下一口,道:“自、自你父亲走后,我带你回临安老宅,你二婶虽有小心思,但也不是那坏人。况你祖母念着我身子,亦对我多有照拂。你走科考一途,必要和睦亲人、倚靠族人,不可因了一时意气,做出那许多有损自己名声之事。”
廷益听薛氏口口声声皆是为他日后名声打算,又想那梦中,他拿着血书已是自请除族。
想到逝去的祖父、父亲,他眼圈发红,一时哽咽:“我生是殷氏人、死是殷氏鬼,我生生世世都是临安殷图祥之子。只如今殷氏门庭破落,出了殷谏、殷若贞那般殷氏后辈,我不屑与之为伍。母亲安知这一切根子不是在二叔二婶身上?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薛氏心中亦是赞同自家儿子这番话的,只她仍道:“那便与他们少些来往,凡事亦不可做绝了。”
廷益又将寻护院之事告之,薛氏听罢,无有不应。
如今她这般身子,那殷图瑞再不曾上门扰她。倘若能多几个护院,也不是甚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