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众人默默感受到自己周身那把自己的包围的气场,心惊却也不知道是那两人谁的。
这场戏周帝是强势的,林泽熠的气场强大,缓缓罩住了整个小房间,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属于帝王般的压迫感。
给人的压力极大,心性弱的甚至都能冒出冷汗来。
而在这股强势的气场内缓缓融入了一个微小的气息,那气息弱得几不可闻,却无法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那罩着白色纱衣的身影缓缓走过来,众人一愣——原来不知何时,冷千澈竟已脱了鞋子。
那白如玉的脚光洁无比,脚踝也纤细无比。精致美好得就好似是艺术品一般。
那脚的主人更加精致美好,可她的脸色却惨白无比,她轻轻走着……不,应该是踏着,踏在雪上一般。
她的步子很沉重,沉重到给人一种马上就会倒下的感觉。
众人突然想起来剧本里此时的容仪脚踝上是戴着极重的镣铐的。
那精致到仿佛是假人的少年步子缓慢地踏到那把桐木琴前,身子几不可闻地瑟缩着,是那种竭力忍受却忍不住的瑟缩。
她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却给人一种无比心酸的感觉。小房间内稍感性些的人都有些眼酸的感觉。
“容公子,别干愣着啊,我们陛下和娘娘还等着你好好弹上一曲呢。”
是场外的配音,充做是太监。
林泽熠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好似看一粒尘埃,他嘴角勾起笑容,“爱妃可得好好听。”
那霸道强硬的气场已经把那女龙套带入了戏。
她心疼无比的看着那仿若在寒风中瑟缩的少年,不是演出来的模样。
林泽熠看到她这副模样,嘴角笑意转为冷笑,他看向自己的旁边,下颚高傲地扬了扬。
这给人一种他身边仿佛真的有一个小太监的感觉。
众人此刻却没心思感叹于他的演技,他们现在全部的心神都被那单薄的少年所吸引。
“太监”收到了周帝的指示,道:“还不快点?”
那少年僵硬了一下,她缓缓跪在地上,轻轻磕了个头,声音干涩:“是。”
她跪在地上,膝盖蹭着雪一般的蹭到了桐木琴的面前。
看到她连起都不起,林泽熠突然笑了。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蔑视和可笑。
他的笑容里透着一种“朕怎么会把这么低微的一个小人物当做情敌”的感觉,完美诠释了周帝的性子。
可却没人欣赏。
他们都愣愣地看着那动作轻缓的少年。
看着她那微微颤抖的双腿。
他们恍然——为何刚刚没有站起来走到桐木琴前,只是因为她站不起来了。
这个风采依旧的少年,在周帝日渐加剧的折磨下,渐渐消磨了他的所有骄傲。
她的腿在冰冷的天气下已经抽筋了。
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她仿佛没有任何痛感似的,跪定后摸都没有摸一下那微微颤抖的腿。
在众人或心疼或心酸的目光中,她轻轻拨动了琴弦。
这一下,闫钰都愣了。
这琴其实就只是个摆设,随便弹两下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会弹,可如今见这小祖宗的模样……
那少年垂眸,抚琴。
那琴声渐渐流泻出来,温和婉转,好似情人之间的低喃,柔和却悲戚。
在场无论是懂琴还是不懂的,都能听明白她琴音里讲述的故事。
是个悲情故事。
那琴声听得人想哭。
林泽熠是很容易入戏的,曾经有一段时间入戏后差点走不出来,之后他基本就已经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了,可现在……
他看着那几不可闻皱着眉的少年,她的肩很窄,她的手指很好看,却微微颤抖着,她的脸很好看。
林泽熠,不,或者说是周帝。
周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琴声,“容公子果真琴艺惊人。”
编剧出神了一瞬间,这是剧本里没有的。
可看看周围人都沉浸在其中的模样,他也就不出声了。
冷千澈知道,林泽熠现在是彻底入戏了。
她眼神微微一变,明明没有什么大变化,身上的气息却更微弱了。
现在的她,不仅仅是像容仪了,而是真正的容仪。
他抬头,很别扭的抬头法,众人却看明白了。他是在躲那侧在脸颊旁的“长发”呢。
“不敢当。”他出声,声音涩得厉害。
“哦?”周帝突然笑了,阴沉沉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哪里不敢当?”
那少年低头,默了。
明明是冬日,明明他才身着一件白色单衣。他那精致的脸上却滴下一滴水。
不知是汗还是泪。
周帝心里有一种说不上的烦闷感,那少年脸颊上滴落的水仿佛不是滴在雪地里,而是滴在他心里。
那水缓缓融进了他的心脏。
“抬起头来。”
那少年乖乖抬头,乖顺的模样让周帝心里舒服了不少。可那微红的眼尾却让他的心堵了起来。
“哭什么。”他冷笑,好似是瞧不起这软弱的模样。
周帝轻轻搂了搂旁边的女子,低声笑道:“你瞧瞧,这昔日第一公子,竟受不得一点苦头。”
那女子垂眸,眼眶微红。
她心疼他。
这一念头仿佛是一把火似的烧了周帝的心。
“继续弹。”
冬日的雪比不上他声音的冰冷。
那少年默不作声,比雪还要白的脸磕在了雪里。
琴声又响起来。
周帝又继续跟自己怀里的女子调笑。
少年紧抿着唇,手指颤抖着,明明手指光滑如玉,却看得众人好似看到了那上面的点点血痕。
看得他们很想冲过去砸了那把琴。
也不知是弹了多久,周帝怀里的女子都要忍不住跑过去抱住他让他别弹了。
周帝眸色低沉。
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他想,为什么那人就不愿意舍弃一点没用的骄傲来求求他?
他轻嗤一声,果真是跟他没有任何竞争力的废人。
铮——
琴弦断了。
众人的心里为松一口气,竟然有一种幸好断了的庆幸感。
可那少年却没有。
他重重磕在雪地里。
厚厚的雪都抵不住他的磕头声,这又把众人心疼得要死。
“陛下,请降罪。”
那声音弱得几不可闻,轻到仿佛下一秒眼前这个精致美好的少年就会消失。
他的腿已经不抖了,可没人会觉得他已经不疼了。他是被雪麻痹了痛觉。
看着他那恍若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众人又突然想起来。
容仪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周帝也想到了。
他的眉头皱起来,嘴里的话狠戳着人心。
“果真废物。”
那少年单薄的身躯微微一颤,那是他第一次做出反应来。
他的身体好似已经撑不住了。
周帝不知为何心里狠狠一颤,他这时清晰的察觉到自己不想这少年死去。
大抵是想要好好折磨罢。
他狠狠压下心里的不适,冷眼看着那已经跪在雪地上浑身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年,还没开口,就看到到自己旁边的女子跪倒在自己的面前。
“求陛下放过他!”
声音仿佛泣血。
“爱妃何意。”
他的声音仿佛淬了冰渣子似的。
“求陛下!”
那女子抓住他的衣摆,露出已经哭到崩溃的脸,身体颤抖着。
“爱妃……”他轻轻把她扶起来,抱入怀。声音轻柔,他温柔为她拭去泪水,语调也温柔。
“好,那就放过他。”
说完,他一摆宽袖,揽着依旧在哭的女子离开,丝毫没有提及那少年半句。
也没有看到那少年的眼神。
那是让看到的人都心疼的眼神。
里面的光脆弱得就好似一戳就能散似的。
就好似他的人,零碎而破散。
闫钰忍不住也有点眼酸,他轻轻皱皱鼻子,却见自己旁边的人基本都哭倒一大片了。
他瞬间有了得意感,还没喊卡,就见那少年又动了。
他那仿佛落满雪花的睫毛艰难地颤了颤,他青色的脸颊轻轻磕在地上。
“恭送,陛下。”
四次磕头,四次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