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冷千澈所料,瑞迪把她带到了岛上举办的一盛大宴会,带她到角落给她塞了一小蛋糕后就急匆匆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派一圈保镖围着她。
惹得参加的宴会的人频频往这里投来目光。
而冷千澈抬眼,看到面色冷淡衣着正式的冷云宸后稍稍挑眉,顶着一张“山本冶”的娇美脸蛋行至他面前,端着酒杯向他微微抬手。
“请你喝一杯。”
冷云宸的目光冷淡,他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冷千澈,见她那双熟悉的含笑眼睛和陌生的脸庞,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冷云宸静静地看着她,似是有些发愣。
旁边的一圈保镖中有人立刻道:“先生,劝您最好不要拒绝我们夫人。”
冷千澈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冷云宸冷淡抬眼,没去看那发声的保镖一眼,而是直视冷千澈,“夫人?”
冷千澈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成了别人的夫人。”
保镖又立刻道:“您只是失忆了,以前您可是与我们家主恩爱得很。现在恢复记忆过程中,不记得也是难免的。”
还挺会瞎掰。
冷千澈笑,眼睛眨了眨,明亮粲然如星子,对冷云宸说:“你信?”
冷云宸不言,端起一旁的酒杯,浅浅尝了口,不再看冷千澈,“失陪。”
看着他的背影,那股熟悉的感觉愈发深厚,冷千澈确信,自己失忆前肯定认识他。
借着上厕所这个理由,冷千澈撕了厚重的裙摆,把裙撑取出,放到厕所隔间里,锁上门后身手敏捷地从上翻出来,在镜前把自己接上的长发盘起,头饰和小夹子全都取出,把裙摆往上扯,用小夹子夹住……很快她就把那裙子改装成了另一种样式。
对着镜子,沿着脸颊的侧边,把人皮面具撕下,因为没有用特定药水的原因,面具撕下后脸上红成一片,她拿出随身小包里的化妆品,不过涂抹了几下,就把她脸上那最为明显的特征掩盖住了。
冷千澈对着镜子眨眨眼,把黑色美瞳摘下,眼中潋滟一片水色,她从裙底拿出她藏好的小瓶颜料,直接全都倒在身上裙子上,晕染成一片片的混合颜色,与粉色裙子结合,竟有种染料的感觉。
冷千澈又整了整发型,脸颊两侧留下两缕发丝,到烘干机前把衣服快速烘成半干。
做完这一切,她抬手,轻轻一丢,就把把颜料瓶扔进了她锁上的隔间里,颜料瓶滚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外面保镖立刻出声,“夫人,您没事吧?”语气中透着一种随时可以冲进来的感觉。
这是有多害怕她逃跑?
冷千澈唇角勾起一点冷笑,“没事。”
保镖顿了顿,声音再次响起,“夫人,家主交代,您如果离开我们的视线超过三分钟,就让我们找您去,您……还是快出来吧。”
冷千澈知道保镖里一大半都是女保镖,对于这个保镖的话倒是不怀疑,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一边淡淡道:“知道了,就来。”
保镖们依旧没有松下一口气。
家主多次强调,这位夫人的智谋不输任何人,凭借他们要想困住她其实很难,如果不是家主把她身上的幻术封住再给她下了药,夫人指不定早就跑出去了。
他们对视一眼,想到那位夫人的传闻,更加不敢放松警惕,侧耳细听厕所内哪怕只是一点细微的声音。
哗啦啦——
是洗手的声音,接着便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谢谢。”
声音醇柔,听着有种优雅的质感。
应当是哪家的夫人。
“不客气。”
家主夫人甜软的声音也响起。
“回见。”那位优雅得体的声音道。
“嗯。”
保镖们自觉让出一条道,厕所转角处走出一位优雅浑然天成的夫人,那位夫人的容貌精致漂亮,妆容透着朦胧感,气质得体,透着经历过岁月洗礼优雅知性。
那位夫人从厕所的拐角处出来,猛一看到他们这么多的人围在这里,吓了一跳。
不过她倒也没问什么,纤细玉手放在腹部,姿态得体优雅,向他们微微点点头便转身离去,背影挺直矜贵。
保镖们又继续围过去,等待着他们的家主夫人。
他们没有看到,那位光明正大早已离去的优雅夫人转身后露出了个略邪气的笑。
—
冷千澈出来后并没有贸然离去,目光一扫,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那散发着生人勿扰气息的少年。
少年年纪比她小一点,可身高已经比她要高很多了,眉眼如画,似是泼墨玉笔所绘,却又清晰精致,清冷无人气的眼眸静静盯着修长指节间的酒杯,默然无言。
空寂无物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一个裙摆。
冷云宸冷淡抬眼,灯光下,他的皮肤真的能称得上是冰肌玉骨。
冷千澈笑,“喝一杯?”
冷云宸没说话,垂眸,长长的、被蓝色发带绑起来的发丝自他肩上微微垂下几缕到他胸前,他面容依旧冷漠精致,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冷千澈笑意更深,把自己手中的酒也一饮而尽,空杯子放到了一旁侍从的托盘上,拿起一块小蛋糕,轻咬一口,挑眼看冷云宸,“要不要跟我讲讲我失忆前的事情。”
冷云宸转眸看她,眼眸冷淡,反问:“你不逃?”
他果然知道她是谁。
“不逃。”冷千澈一口吃完小蛋糕,嘴里鼓鼓囊囊的,她细嚼慢咽吞下去,才道,“所以可以告诉我了?”
冷云宸瞥开眼,“你想知道什么。”
冷千澈也将目光落到了那衣香鬓影的中心上,她端坐在沙发上,流露出的气质高贵典雅,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不优雅。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世,我就想知道,你是谁,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冷云宸:“……”他诡异的沉默了一下,才道,“我的父亲娶了你的母亲。”
冷千澈挑眉,“还挺狗血,那你就是我的弟弟?冷云宸?”
她听过他。
冷云宸点头。
“好的,是自己人就好办多了。”冷千澈露出一丝笑意,“弟弟,我需要你帮我搬一件事……”
听到冷千澈脱口而出的“弟弟”,冷云宸顿了顿,良久后才“嗯”了一声。
冷千澈笑:“弟弟真乖。”
还没等冷云宸有什么反应,她又继续说,“现在情况是这样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主为了让我来,绑架了三个人质,你帮我把三个人质找到,我自己可以救。还有我哥……帮我通知一下他我很安全。”
冷云宸话不多,只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话不多,却给人一种无比信服的感觉。
两人坐在沙发上隔着一个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内几乎可以坐下三个人了,两人的表情也都很平淡,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大厅乐声四起,除非坐在沙发上,不然决计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冷千澈又吃了个小蛋糕,说了句“味道不错”后便起身,拍拍裙子上压出来的一点小小的褶皱,看着突然把整个会场围起来的保镖们,眼睛轻微眯了一瞬,而后她便笑道:“发现得还不慢。”
冷云宸不言,起身,拿了一杯酒,转身离去,混入人群中消失无影。
冷千澈知道他这是避嫌,不然瑞迪先怀疑他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倒是挺懂的。”
她说了句,转眸,一群保镖已经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
参加宴会的也都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哪怕有惊慌失措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看着走来的瑞迪,有人不满了。
“这就是艾尔维斯家族的待客之道?”
人群中走出一个颧骨略高的贵妇人,她的脸型略长,加上颧骨的高度,配上尖锐的眼睛,长相显得很刻薄。
她的黄发固定在头顶,标准欧式贵妇人发型,蓬蓬裙是最为传统的那一套,暗紫色的袖口略宽大,瘦长的手上带着黑色手套。
冷千澈注意到,这贵妇人的袖口绣着f国隐世家族的标志,说的话也是f语,标准的腔调,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瑞迪这么叫板,估计在家族中的地位不低。
果然,瑞迪对她的态度也算得上是客气。
“不知詹姆森夫人对我们家族的待客之道有什么见解?”他那双幽蓝若深海的眼睛轻飘飘地看了那位贵妇人一眼,声音略低。
他的眼神使得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别开目光,不敢直视。
詹姆森夫人却丝毫不怕,她冷笑道:“别拿那一套对付我,我可不怕你这位年轻家主,詹姆森家族也不会怕你们艾尔维斯!”
哟,挑起争斗?
冷千澈勾起眼尾,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杯果汁吃瓜看戏。
一直注意着冷千澈的瑞迪见她这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神忍不住柔和了些,对于詹姆森夫人这种故意挑衅都不在意了。
“夫人如果哪里不满可以提出来,我可不是夫人肚子里的蛔虫,夫人怎么想的我一点都不清楚。”瑞迪漠然道。
詹姆森夫人眼中漫起怒火,但她很快就压了下去,唇边的冷笑再次勾起,“怎么?艾尔维斯现在愈发嚣张了?不仅悔婚还敢这么挑衅我们吗?”
她说的话和上一句完全不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就是故意来找茬。
冷千澈耳朵微动,听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詹姆森夫人果然还是很恼火丽芙小姐被瑞迪家主悔婚的事情吧?”
“肯定要恼火,明明艾尔维斯老家主都已经定好婚事了——这婚事还是他们艾尔维斯家族自己求的呢,结果老家主去世后这位新家主竟然直接退婚了?这不就是明晃晃打詹姆森家族的脸吗?听说丽芙小姐大哭了一场消沉了一个月呢!”
“啊?丽芙小姐很爱瑞迪家主?不该啊,他不是被老家主找回来不久后就订婚了吗?根本没时间跟丽芙小姐相处啊。”
“你不懂!丽芙小姐这辈子都没被拒绝过,她的美貌你也是了解的……被家里宠成小公主,突然被一个男人拒绝还退婚,肯定无法接受的!詹姆森夫人非常爱丽芙小姐,瑞迪家主竟然还邀请了她,这可真是小瞧了詹姆森夫人的嚣张了。”
“嘘!小点声!接着看就是了。”
冷千澈吃了一口瓜,表示味道不错,并且还想再吃下去——只要是看瑞迪被为难,她就会很想继续看下去。
“我想,悔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瑞迪平淡地说。
“过去了?!”詹姆森夫人蓦地攥紧了手下的裙子,她眼神阴狠,“过不去!”
她向前一步,高跟鞋发出“哒”的声音,尖尖的下巴抬起,睨着眼睛,高傲无比的态度,“我们詹姆森家族的小姐可不是你们艾尔维斯想践踏就能随便践踏的!”
瑞迪依旧是平淡地说:“可婚已退,夫人如果觉得我是践踏詹姆森小姐了那夫人就这么觉得吧,我无话可说。”
“你……!”
詹姆森夫人怒极,压抑怒气后撇开脸冷笑一声,尖锐的眼睛眯起,似是含着一把薄刃般地划过冷千澈的脸颊,“听说瑞迪家主有了新的夫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那位抢了我们丽芙位子的小姐是谁,本以为是多绝艳的姿色,没想到……”
她冷笑,不屑道:“也不过如此嘛。”
冷千澈:“……”
您有事吗?
还真是一口巨锅甩了上来。
说实话,冷千澈把自己脸上的所有特色都遮住了,猛一看,似乎只有那双紫色的眼睛才能勾得人多看几眼,可若是多看看,就会发现脸哪怕没了特色,她的气质却依旧可以令人无比着迷、移不开眼。
可詹姆森夫人并不会在乎这种事,她只知道——这个抢了自家女儿家主夫人位子的女人,并没有自家女儿优秀,所以只是艾尔维斯这个小破家族的年轻家主眼瞎没眼光!
如果詹姆森夫人继续针对自己,瑞迪依旧会懒得理,可她现在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最在乎的人,瑞迪的眼眸多了几分暗色。
他的唇边也多了些冷意。
“詹姆森夫人。”他挡在了冷千澈的面前,眼眸冷淡,话语竟是带着几分刻薄,“需要我再重复多少次?我对詹姆森小姐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任何别的原因,不论她有多美,我都不爱,哪怕你现在这么说,我也要告诉你。”
他看着詹姆森夫人那张气到扭曲的脸,突而笑了。
“就像您的丈夫不爱您的那般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