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核电站牵动着从省里到市里再到区里各级领导的神经,事情用半天时间解决,受伤的专家住进特护病房,但这表明的只是秦湾开发区的能力与态度,相关的善后工作仍要去做。
临近年关的京城之行,山海省可谓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省委常委、常务高官韩作工,省委常委、秦湾市高官罗宏民和市长郑权一道,代省里和秦湾,亲自去中国核电集团解释,规格之高,廖湘汀都敬陪末座,哪里轮得到岳文!
领导出马就是不一样,事情表面上波澜不惊地过去,可是领导们从京城回来却大动干戈了。
省里开会,市里开会,区里开会……
省、市的会岳文都参加了,中心议题只有一个——整治,确保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想想从上到下各级领导沉着的脸,岳文心里却也波澜不惊,天塌下来有人顶着,他的原则就是做任何工作之前,先要分清责任。
分清责任,即有利于干事创业,也有利于保护自己,如果将来真有事,那板子打在谁的屁股上,以文件为准。
这次,他早让黑八以工委和管委的名义下文,分清了街道和电筹办的责任,就是将来再出事,也追不到他的头上。
干工作这么多年,他有两条心得,一是必须引起领导重视,那工作就好干了,二是一定要分清责任,那出事就好溜了,闲言不多说,诸君自己揣摩。
廖湘汀脸上也是波澜不惊,在这个临近年关的时候,常委会马上就要开了,他还是看着手里琅琊街道递交上来的检查。
办公室里的暖气烧得很热,岳文稍稍有些出汗,年前,该跑的都跑了,该拜的也都拜了,现在,别人都忙着预备年货,买新衣服,岳文却丝毫感觉不到年味。
葛慧娴从新加坡回来了,但仍不愿见自己,那个家,她也没回去过,今年过年的衣服,看来也要自己买了。
“中核电这次不再追究这件事,省领导起了关键作用,但他们也说了,如果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发生,这项目就黄了!”廖湘汀重重地把检查拍在桌子上,“现在一定不能大意,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松劲,对这种突发情况,一定要打算在前面。”
这是突发情况,却也是预料之中,岳文看看廖湘汀,廖湘汀却说道,“突发的背后必须早就有苗头,能不能及时把握这种苗头性倾向,是考验干部能力的一道分水岭,琅琊街道,什么情况?”
岳文正静静地听着廖湘汀的感慨,却不提防廖湘汀开始发问,他慌忙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边想边答。
“琅琊街道的情况很复杂,”第一句话就给琅琊街道和本次事件定了性,“廖书记,据我观察,一个街道也好,一个部门也好,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对付,推诿扯皮就会发生,如果再有私心,那局面就搞不好……”
“你指的是庞金光和杜国军,谁有私心,大胆地说。”廖湘汀道。
“我拿不准,”岳文迟疑道,“杜国军,我总感觉组织部出去的干部,那天在会议室里的表现,大失水准,前几天,在围困现场的表现,又超常发挥……但是他们两个不对付,我早有耳闻。”
“第二点,我找过二刚,我们金鸡岭的村民,现在在琅琊街道姑娘山上挖金矿,据他反应,那天杜国军找到祝明亮,村里同意协助街道把矿上的工人撤走,但有人半道扔石头砸车,把水搅混了。”
“第三点,这些金矿主,个个通天,”岳文伸手往上指了指,“姑娘山上的金矿,龙王庙的祝家兄弟把持着,本村的人挖,外来的人也挖,这些人与上面有联系。”
“第四点,龙王庙祝家兄弟的势力很强,具体多强,嗯,已引起公安局的注意。”阮成钢现在的态度,岳文明白,外松内紧,怕他是早盯上了这块三不管地带,因为琅琊街道处于开发区最西端,毗邻交城和云海,民风粗犷,加上采金泛滥,案件也是居高不下。
这几条,他说的含蓄,廖湘汀却听的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不干净?又出现了刘志广式的干部,上面还有罩着的人?”
黄金,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也是人类梦寐以求的财富,围绕黄金,有多少人宁愿冒天大的风险牵涉其中,具体到哪一级,牵扯多少人,廖湘汀也不好说。
后来,岳文也想不到,琅琊街道作为开发区的一个街道,由黄金而产生的连锁反应,会如此之广。
“省里怎么知道消息,是中核电通报的吗?”廖湘汀又问道,这是他临去京城之前布置给岳文,要求他弄明白的。
“中核电的职工是通报给了集团公司,集团公司又与省里联系,但据省政府办公厅的人说,在中核电之前,有人打过电话!”
“噢,”廖湘汀很吃惊,他一时沉默不语,“那,嗯,你在金鸡岭干过,处理金矿你有经验,你认为,应怎么整治?”
“从琅琊街道看,目前关停的难度很大”。这个问题是这些天岳文一直在思考的,核电与黄金,将来肯定要保核电而弃黄金,这种资源型产业,也总有资源枯竭的一天,将来再关停治理,那以后的耗费是巨大的,开发区不需要这种产业。
“廖书记,我们能不能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
“温水煮青蛙?”廖湘汀看看时钟,站了起来,岳文边说边收拾着他的本子和水杯,“现阶段为第一阶段,是两查,已经敲山震虎、打草惊蛇了,第二阶段,是两清,先清理桃花岛和琅琊水库周边的金矿,这样不是全部关停,阻力会减小许多,第三阶段,是两关,以前所有的矿洞全部关闭,今后发现的矿洞一律关闭!在前两个阶段的基础上,这个阶段进展至少不会那么困难。”
他知道,廖湘汀的思路是工业立区、服务业强区,对这种涸泽而渔的资源型产业深恶痛绝,“循序渐进,起码反对不会太集中,也给了他们别谋生路的时间,嗯,是一种好思路……”
岳文拿起杯子,跟在后面,见廖湘汀赞赏,他很是自豪,他说出来,廖湘汀会变成自己的思路,那么稍后在常委会上就会变成全区的思路。
自己与廖湘汀的关系,如果拿古代来比,是跟班?伺候领导的生活和工作?是学徒?学习领导的工作方式和工作方法?是幕僚?发挥参谋助手的作用?
或者这些都有,但他现在想做的是,影响领导,发挥好第三种作用。
“新的工委大楼装修好了,年前,把家搬了吧。”廖湘汀神态轻松,行政处已经做了方案,岳文本想年后再搬家呢。
“廖书记,能不能把电筹办搬到工委大楼上?”岳文小声笑道,“我来回跑,不方便,中核电的专家也比较多,那座楼就给中核电专门办公用。”
这其实只是一个因素,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在外边水电费单算,单独的办公楼压力很大,搬过来后电筹办与工委办一起结算费用,这就不用电筹办出了。
这就象人居家过日子一样,每天开门就要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岳文当了一把手后,每月见到电费、水费、电话费单子都头疼。
新成立的部门,本来就没有多少经费预算。
“你跟永进说,我这里没问题。”廖湘汀大步朝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