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检察院。
两个石狮子分列大门两边,默默地对着院外车水马龙的热闹静悄悄地出神。
反贪一科科长马俊明拿着一封举报信匆匆走进了分管检察长鲁远的办公室。
“鲁检,你看。”马俊明在院里颇有人缘,平时就是一幅温文尔雅的模样,就是审案时也不疾言厉色,从没遭到过犯罪嫌疑人的投诉。
鲁远接过信来,他匆匆扫了一眼,笑了,“饿了有人递饭碗,困了有人递枕头啊。”昨天下午刚开的检委会,检察长许平秋刚刚布置下来要查一查黑车后面的保护伞。
马俊明笑道,“刚刚收到,来得也太及时了。”他又拿出几封以前的举报信,都分门别类地作了登记,但都是举报交通局的。
“等会儿拿给许检看看,”鲁远笑道,“岳文现在是交通局长,这个人也很强势,办他的人,他肯定脸上无光,肯定要过来找,但是这是区里要求办的,我们也没有办法,…….黑车这么多,交通局的人没有一点责任?别的先不用说,玩忽职守一条他们就跑不了,这些人,早该办了。”他又加了一句。
“岳文什么态度?”马俊明与岳文的关系也不错,他看看顶头上司睿智的大脑袋,这个年龄发际线都后移得厉害。
“我们检察院办案子,他的态度没用,再说,这是领导的事,许检会跟他沟通,大形势在这摆着,他想保也保不住。”鲁远笑道。他又叮嘱道,“你回去让科里的人写个东西,我先把信拿给许检看看。”
马俊明答应着出了门,鲁远却不急着找许平秋进行汇报,他仔细看着手中的信,比较着几封举报信,从字迹到日期,从内容到举报对象,良久,他才敲响了检察长许平秋的办公室。
……
“这个曾雨润还是区里打击非法营运行动的领导成员,2005年转业被任命为稽查大队副大队长,……”鲁远坐在许平秋对面,外面的阳光很好,可是检察院负一楼审讯室里却没有一丝阳光。
“可以先展开初查,如果真象举报信上说的这样,他置区里多次发文、三令五申打击非法营运的规定视而不见,为徇私利保护黑车,这不是滥用职权,什么是滥用职权?!”
在检察院,许平秋是绝对的no1,他的话没有人辩驳。
许平秋看看鲁远,“如果初查一旦查实,马上可以以滥用职权罪立案侦查,全面的侦查取证和固定证据工作马上展开。”
鲁远明白,现在查一个干部,查到哪个单位,哪个单位的领导都感觉脸上挂不住,加上犯罪嫌疑人的私人关系,那些说情的、求情的、讲情的就会纷至沓来,挡都挡不住。
许平秋的意思是先立案,那样立案了就上了省里的平台,省检和市检都在看着呢,谁也撤不了案,只能往下一步一步推进,那些说情的就挡在门外了。
“收取黑车保护费的时间、地点、人物都有,我看证据很确凿了!”许平秋是市检察院反贪局出身,业务能力自然没得说。“这不单单是滥用职权了,还涉及到受贿罪了,可以马上采取强制措施了。”
从许平秋办公室出来,鲁远回到自己办公室,他还是不断在端详着这几封举报信,最后这一封信是谁寄的呢?前几封还是漫天指控,可是最后一封全是干货,谁又了解得这么清楚?
作为一个老检察官,他明白,寄这封信的人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换言之,案中必定有案,但当前是先要查清曾雨润保护“黑车”的来龙去脉,其他的嘛,暂且先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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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上,坐着区管委副主任刘兴华、公安局政委史春良、交通局局长岳文及城管局局长熊承海。
刘兴华指挥的11个小组这些日子收获颇丰,接连抓到黑车,街面上、汽车站、宾馆前和小区门口的黑车都销声匿迹了,他认为可以鸣金收兵暂告一段落了。
“……要将黑车打击街面化,常态化,确保黑车打击的高压态势,不到最后胜利绝不收兵…….”
告一段落不是结束,那剩下的工作当然还是要由交通局来完成。
岳文板着脸一会儿注视着台下,一会儿低头看看稿子,耳中不断响着刘兴华照本宣科的声音,他起笔在本子上写起来——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兴华。”
写完,他又严肃地看看台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记录刘兴华的讲话呢。
刘兴华终于讲完了,他朝岳文这里看看,岳文赶紧合上本子,咳嗽一声:
“刚才刘主任作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讲话,刘主任的讲话,全面总结了前一阶段打击非法营运工作,对下步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讲话高屋建瓴瓴,针对性强,对于全区下一步工作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下面,结合我区实际,我再讲以下几点意见……”
稿子是祁涛写的,岳文照本宣科,也没有发挥,台上坐着的四个人属他最年轻,也数他级别最低,现在毕竟还是以副处级干部主持一个大局的工作,这又不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哗众取宠不好,让史春良和熊承海膈应更不好。
可是一个副主任的讲话能高屋到哪去,建瓴到哪去,他本来把这些词划掉了,可是临到讲话时又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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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会场,回到交通局,他刚刚坐稳,门就被敲响了,岳文拿起遥控按开了门,他也不看门口,自己在糖盘里拨拉着。
“岳局,我们回去进行了严肃的自查自纠,小波思想很受触动,想跟您当面认个错。”
岳文这才回过头来,傅小波局促地站在他身后,旁边是分管副局长萨达姆和出租办主任邵元和,说话的是邵元和。
“岳局,我错了。”傅小波扶扶眼镜,一幅死了老子娘的表情。
噢?岳文不动声色。
傅小波看看萨达姆道,“那个黑车司机是我姐夫的同学,我姐夫让我关照一下,我就…….”
“你就把他放喽?”岳文笑道,他举起托盘,把糖给萨达姆和邵元和,“吃糖。”
二人都笑着摆摆手,这个年纪,又不是过年,吃什么糖,可是,岳文顺手剥了一块高梁饴放进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