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都的繁华不输华阳,单从街道两侧街坊府苑高墙和繁复的门楼可见一斑,街市上更是店铺林立,百货竞售,行人熙攘。
李衡透过车窗朝外看别样的繁华帝都。
他曾听闻炎都的繁华与华阳不同,想来瞧一瞧,本以为会以一个使臣身份或者微服游历来此,却不想最后却是以这样的身份,带着这样的目的而来。
车马穿过热闹的街市,行了一段路程在一处幽静的宅院前停下,望过去,匾额上三个大字“万竹园”。
护卫杨奎走到车窗前:“李公子,已到下榻之处。”
他下了马车,许清和从前面过来,微微欠身:“李公子,此处万竹园是我朝殿下的一处别业,相对僻静,园内环境清幽,后园小山是一整片竹林,素来无人,是殿下特为李公子挑选,李公子随在下进去瞧瞧。”
“有劳。”
万竹园的门前立着四名身披甲胄手持长刀的守卫,许清和温和的笑道:“殿下得知李公子路途波折,来此途中又遭遇一次刺杀,为了李公子安全,特意调派了一些人过来保护,他们均是以一敌百的高手,李公子不必再忧心刺客。”
保护是保护,但更多的是监视和软禁。
李衡笑着点了下头致谢。
许清和对此处园子熟悉,一路带着李衡朝居室去并给他介绍院子的结构和园内的景物,如普通人家主人向客人介绍宅院般随意,李衡从中听出许清和有意无意透露的众多信息。
居室四周是一处游廊和竹子围成的小院,居室分为前中后三室和左右几间偏室。偏室有一处后门,木质小径直通后面的池塘,穿过池塘延伸到后园的小山上。
李衡对于这样的园子很满意,园中舞榭歌台、楼阁廊亭错落,小径弯弯绕绕,且林木众多,相互掩映,这一点很合他心意。
几人在前室坐下,伺候的侍女端着茶点过来。李衡朝进来的七八个侍女扫了眼,个个身段娇柔,花容月貌,就是皇宫的宫娥也无这等姿色。
赵煜倒是在他身上费了心思。
余光有意的朝旁边桌盘膝而坐的宛葭月瞟去,她正盯着几个侍女看,冷笑道:“常听人说南楚美女如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
众人皆听出她这话中满满的醋味,许清和浅笑未言。曲九复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位侍女,笑道:“许公子安排的真周到,不知道这几位侍女可通歌舞?今晚在下正想寻欢作乐一回。”
宛葭月立即朝他狠狠翻了几个白眼。
许清和微微的瞥了他一眼未答,侍立在侧的护卫皆投去异样的目光。
李衡低声喝了一句:“无礼!”
“怎么就无礼了?你不会瞧不出许公子的好意吧?却之不恭。这等姿色可比缁墨聆心阁的姑娘好太多了,你不笑纳,我全收了。”对许清和笑着拱手道,“多谢许公子美意。”
许清和并不知太子做了这样的安排,也幸得曲九复在,否则这些侍女缠上李衡,定是麻烦事。
曲九复歪头对几个侍女挤眉弄眼,侍女们眉头皱了一把,纷纷垂首退到一侧。
太子殿下让她们来是伺候对面的青衣公子,当然是用些手段,没想到人刚来,和青衣公子一句话没说就先被这个泼皮公子给调`戏了。
许清和与李衡简单的交谈,吩咐院中的小厮侍女谨慎伺候,便回去向赵煜复命。
待许清和带着护卫离开,曲九复走向门边一个平眉杏眼的侍女,侍女忐忑的退了两步,不安的抬眼看着他,被曲九复抵在墙上。
“姑娘怎生的这般如花似玉,真让人垂涎欲滴。”声音温柔魅惑,手已轻轻的顺着侍女的脸颊滑到耳际,在耳廓转了一圈,顺着耳廓滑到耳垂、腮边、下巴。
“小美人,今夜让本公子好好的疼疼你……”
“出去!”李衡低斥,在他面前行为不检也就罢了,宛葭月毕竟是个姑娘,竟然当着她的面将在秦楼楚馆的一套搬弄上演。
曲九复回头冲着他笑道:“行,我出去。”一把搂住侍女腰朝外走,又一把拉过另一边一名侍女,“两位小美人这腰肢如此柔软纤细,擅长跳什么舞?听说南楚有一种舞叫‘细柳腰’,两位小美人待会跳一段让本公子瞧瞧……”
“风`流浪子!”宛葭月再次的翻了个白眼,扭回头去看李衡,李衡已收起刚刚微愠的神色,低头喝茶,嘴角窃笑。
宛葭月心中憋闷,轻哼一声,爬起身出去。
李衡这几日一路疲惫,吩咐门外小厮准备温水,沐浴休息。
*
许清和从万竹园出来,吩咐随行的护卫留下一半保护万竹园,另一半回去复命,自己则带着随从回居住的小院,待会沐浴换身衣裳进宫见赵煜。
刚从马车下来,发现院门紧闭,但门上的锁被砸开。
“公子,咱们家不会是遇着盗匪了吧?”身边唯一的随从兼车夫石玉调侃的道。
这小院附近几乎都是商人府邸,不去偷那些人家,来盗取他们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院墙这么低不翻却砸开锁,就这脑子还真不配当盗匪。
许清和瞥了眼门前石阶浮尘上脚印,冷笑下道:“哪里有盗匪。”推门进去。
绕过照壁瞧见正堂门大开,门前的廊下左右各站着两名侍女。
抱着行李紧跟进来的石玉瞧见了堂前的情况,疑惑的朝许清和看了眼。
许清和暗暗的叹了口气,微微的笑着步履轻松的走了过去,在廊外看到正堂内端坐喝茶的人,走了进去。
“小臣参见公主。”拱手作揖施礼。
端坐的人立即放下茶盏起身迎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臂,笑容灿烂的道:“清和,我可等了你许久了,你怎么去一趟缁墨瘦了这么多。”满眼的心疼。
许清和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却依旧若无其事淡淡的道:“多谢公主前来探望关心,只是小臣还要进宫向太子殿下复命,不敢多耽搁时辰,还请公主恕罪。”
姿仪公主脸色沉了沉,松开他的手臂:“那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回身走到原位坐下。
许清和知道她说坐在这儿等不是威胁恐吓她,是真的会坐在这儿等。
上一次在街上他被她拦住,要请他去游园赏花,他借口东宫有事推辞,她当即便道:“你若不答应,我就从桥上跳下去。”当时停车的街道临河,河上正有一座石拱桥。
他没有依从,而她就直奔石拱桥上,他以为她身为公主只是任性闹闹脾气罢了,却不想她就真的从桥上跳了下去,幸而他及时的将她给拉住,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连跳河之事尚能够去做,何况是在这儿坐等他。
“今日进宫回话恐明日方回,不敢劳公主等候,待小臣公务之事处理完毕,公主有吩咐小臣随叫随到。”
姿仪公主立即笑开:“一言为定。”走上前伸出手要击掌为誓。
许清和不得不从,轻拍了三下,姿仪公主才罢休,理了理衣袖道:“我等你一起进宫。”
许清和笑了下应是,退出正堂朝偏房去沐浴更衣。
“公子,姿仪公主会不会妨碍我们的事?”石玉一边帮他整理衣衫一边低问。
迟疑了下,他淡淡的笑道:“她本就是这局中一子。”
“姿仪公主虽然骄纵,做事极端,但对公子的情义却是真的。”
“这话以后别说了。”夺过他手中的玉带自己系上。
石玉忙垂首应是,不敢再言。
出了小院,姿仪公主的车驾已经在等着,姿仪拉着他上自己的车。一路上姿仪不断的和他说话,他微笑应承,也偶尔借着话题问两句。在姿仪公主抱怨太子赵煜让他去缁墨接李衡的事情,他随口问一句:“陛下对此是何态度?”
姿仪公主与襄王是同胞兄妹,生母是最得宠的冯贵妃,这种事情她多少会有耳闻。
“不过一个谋反被废的异国太子,又遭本国追杀,死在逃亡路上是早晚的事,父皇怎会放在心上,也就只有太子皇兄将他当回事,还派你去缁墨接人。”说完又是拉着他的手心疼的说他一路受苦了。
“太子自是有太子的思量。”
“他能有什么思量?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都城内传言纷纷,拿他和大周废太子作比较,说他不及大周废太子文韬武略,他心中嫉恨将人抓来耀武扬威罢了。”
说完又感慨一声:“也不知这传言从哪流出来的。”
许清和请求道:“公主这话当着小臣面说便罢了,万不可再与外人说。”
姿仪公主看他认真模样,故意为难:“就是当着太子皇兄的面我也要这么说。”
“公主……”
“好吧好吧!”她笑着妥协。
马车抵达宫门前停下,许清和下车进宫,姿仪公主命御者调转马车朝另一个方向去。
东宫大殿,赵煜斜靠在椅上吃酒,已经听完了护卫杨奎对这一路情况的禀报。在许清和进来,他立即的招手让许清和免礼上前,并挥手让杨奎和伺候的宫人退下。
这些近身伺候的宫人相互看了眼,心照不宣,这位许公子名义上是太子的幕僚,实际上是什么身份从许公子那倾世绝色的容貌和太子每次见他都要屏退所有人便知。
只是无人敢乱说罢了,就是太子妃怀疑因此和太子吵过几场,最后也是抓不到任何的证据,拿他没办法,反被太子训责。
如今暗中又传言永王多次的接近此人,想要拉拢他,到底是看中其才华还是容姿,知道永王嗜好的人皆明白是后者。
“清和,辛苦你了,快坐下给孤说说这一路情况。”拍了拍一旁的软垫。
许清和应是,跪坐在桌边,将情况细细的说来,而赵煜又耐着性子认真专注的听他说了一遍。
“臣昨日在城外听闻了白狄八皇子秘密来我炎都之事,敢问殿下这可是真事?”
“嗯!”赵煜点头道,“孤正要与你说此事,明日随孤去宫外见一见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