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天子近臣,都上来了。二品一下的官员,跟着坐后头的船。
后头随行的几艘船也不小,不过是没有前头这艘龙舟这么奢华,装饰以金龙头,赤金色的龙身为船舷罢了。
人太多,陆锦棠没瞧见沈世勋上了哪艘船。
若是木兰在就好了,她直接指派木兰去盯着,一句话的事儿,木兰就能给她办得妥妥的。
可如今,陆锦棠看了看近旁的海桐。海桐低垂着头,态度恭敬,规矩一丝不差,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如木兰看着舒心。
圣上乘坐的龙船有三层之大,江面上却还漂着一排排比赛的小舟,也绘以祥云龙纹,那是比赛的船。
圣上手持槌棒,当——亲手敲响铜锣。
只见那些小舟如离弦之剑一般,在江面上飞窜出去。
“划在最前头的,是沈家的船?”秦云璋问一旁的内侍。
内侍连忙眯眼看了看,“是沈家的船,船上有沈家的徽记呢!”
“沈家家在南境,赢了北境的龙舟赛,北境的百姓能服气么?”秦云璋笑了笑,抬手指了几艘小舟。
那内侍心领神会,“圣上放心,沈家不过是出发时略占优势,这赛程还长着呢!”
陆锦棠在一旁,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呢?他不喜欢沈家?不希望沈家赢?
江面上的赛况瞬息万变,沈家的船反被岐王府的船越过了半个身子去。
“江上风大,赛程还长,我去船舱里里坐会儿。”陆锦棠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秦云璋扶住她的腰,“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许多大臣都想过来与圣上同观龙舟,碍于臣妾在次,才不好过来,船舱这么近,且不是还有海桐呢!”陆锦棠把手按在海桐的手上。
秦云璋深深看了海桐一眼,似乎冲她微微点头,又似乎并有没动作。
海桐扶着陆锦棠的手往船舱里行去,她与圣上的船舱在顶层,地方宽敞明亮。
她正拾阶而上,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三层船舷处一晃,不见了。
陆锦棠心里咯噔一下,那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沈世勋不错。沈世勋是在三层上等她么?要告诉她关于符箓的事情了?
“海桐,你去吩咐船娘,我想吃一碗鱼粥。鱼要肉质最鲜美的镜鱼。”陆锦棠想支开海桐,毕竟她是秦云璋的人,而关于符箓和身世的事情,她不想秦云璋知道。
“娘娘稍后。”海桐竟连她的手都没放开,直接在船舷上吆喝了一声,后头不远处尾随的小宫女立刻跑上前来,“吩咐船上御厨,娘娘要吃最鲜的镜鱼粥。”
陆锦棠扶额,不是自己的心腹,用起来就是不方便!
她提步继续往上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慢,她心里盘算不断。
海桐却忽然说道,“三层上除了圣上和娘娘的船舱,太后也在呢。”
陆锦棠微微一愣,她这话的意思是?
“婢子适才瞧见,有个人,似乎跟着嬷嬷进了太后的船舱了。”海桐垂眸,江风抚起她的头发,她侧脸和木兰还真是像。
海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提醒自己,沈世勋是去见太后的?不是要见她?
“如果娘娘想听听那人与太后说了什么……婢子愿为娘娘打探。”海桐的脸微微有些红,见陆锦棠目光狐疑的落在她脸上,她局促说道,“婢子已经到娘娘身边好几日了,可娘娘一直不信任婢子,对婢子有防备……婢子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这是要抓住机会表忠心,立功劳呢?
陆锦棠眼眸转了转,“我不要你为我打探,你带我去听听,听听他们说了什么,且还不能被他们发现。”
海桐闻言一怔,为难的看了看她那高挺的肚子。窃听也就罢了,还带着一个孕妇窃听?当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是吃干饭的吗?
“我知道这要求有些为难你了,可如此,不是既能表明你的忠心,又证明了你功夫过人?至此以后,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陆锦棠笑了笑,从心底来说,她觉得自己真是很过分。可她又不得不过分,谁让秦云璋挪走了木兰呢?
“好!”海桐咬牙答应。
她扶陆锦棠进了头一个船舱,叫旁的宫人都候在船舱外头。她推开临江的窗户,往外看了看。
这会儿龙舟已经划出了码头好远,江边还有追着跑的百姓,但被船上的锦旗呼呼啦啦挡得有些看不清。
“娘娘别害怕,婢子定然会抱紧娘娘!”海桐拱手说道。
她艺高人胆大,竟用一只手绕过陆锦棠的臂弯,单手抱着她,跃出窗子,攀着船舱外的边沿,如树懒一般挂在太后娘娘船舱窗户底下。
锦旗被风吹得呼啦作响,恰好挡住陆锦棠和海桐的身体,便于她们隐藏。
陆锦棠还是第一次,这么“挂在”江面上坐船的,但她连紧张都顾不上,因为她听到了里头人说话的声音。
“这串珠玑采自南海,因硕大浑圆,天然形成并非饲养而来,遂弥足珍贵。沈某一直有心孝敬太后,这串珠玑,沈某已经攒了多年才凑足了六十六颗……”沈世勋极其会送礼,且很能说。
他把太后夸的跟朵花儿似的,陆锦棠在外头挂着,都能感受到太后笑声里的满意欣喜。
陆锦棠有些奇怪,沈世勋知道她与太后算不上和睦,他难得登船,又难得遇上自己。不来告诉自己关于符箓的事情,他急切的给太后送礼做什么?
“我有个远房的表亲,才色双绝,被我母亲给送到宫里来了……”沈世勋说道。
“嗯?有这事儿?宫里除了你沈家的外甥女,还有旁的女人吗?”太后冷哼一声,提及陆锦棠,她就没了好口气。
沈世勋笑了笑,“是送来了,可圣上没留,打发她回南境去。她不死心,没走,留在了梨园。沈某是怕她不懂事,仗着自己年轻,心高气傲的,再冲撞了圣上。”
“呵,这你大可放心,有你家的外甥女守着,没哪个女人能‘冲撞’圣上。”太后语气不善。
“不能自然最好,我那表亲还真是一表人才,不输沈家的外甥女。我那外甥女外柔内刚,我那表亲温柔似水。若是这两个女人都能伺候圣上,那旁的女人可是再插不进来了。”沈世勋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