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吧,等你想清楚究竟是何人害你,就起来。”秦云璋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只是隔一阵子,就问,皇后在干什么?
每次听到孙一来回禀的时候,他温和的表情,都让这清冷的大殿恍如突然春暖花开。可他的视线扫过她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清冷肃杀的寒冬。
林紫英绷不住忽然嘤嘤的哭起来,“是婢妾……是婢妾自己设计的苦肉计。”
他分明是什么都知道了,故意逼她自己承认。
林紫英在这安静的只有啪嗒落子声的大殿里,已经被逼得精神崩溃了,她嚎啕大哭,重新跪正,“可婢妾真的是一心为了圣上,一心为了大皇子呀!圣上也许没见,皇后娘娘待大皇子有多么纵容!慈母多败儿!那是圣上的长子呀!”
秦云璋并不理她。
林紫英哭诉了一阵子自己的委屈和好心,却莫名觉得殿里更冷了。
再偷偷看圣上脸色,见他眉宇都轻蹙起来,似乎十分不悦,更不耐烦。
林紫英静了一阵子,又哭诉道,“其实……婢妾也是有私心的,婢妾看皇后娘娘骄纵大皇子,又看大皇子喜欢亲近皇后娘娘……婢妾害怕大皇子被皇后娘娘夺去,大皇子那么依赖皇后娘娘,日后如何还会记得婢妾呢?婢妾没有圣上的宠爱,却也希望有个依靠。”
秦云璋这才呵的笑了一声。
林紫英胸口一滞。
“你不是愿意去京郊的庄子上住着么?怎么,如今反倒在宫里找起了倚靠?”秦云璋说。
林紫英脸色一僵。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你看太后年纪老迈,朕独宠皇后,所以想把大皇子紧紧的抓在手里。免得将来被逐出宫闱?”秦云璋脸上分明在笑。
可看在林紫英眼里,却那么的骇然可怖。
她咬了咬下唇,忽然叩首,“婢妾原以为,对圣上的思念之情,可以忍住……可是在婢妾心里,一直切切爱慕圣上,婢妾放不下啊……”
秦云璋楞了一下,“你说,你做这一切,是出于爱慕朕?”
林紫英手按在地上,以头贴地,哭得娇柔可怜。
秦云璋不由连连点头,“这真是个好理由,叫朕都不忍心罚你了。”
林紫英吸了口气。
“跪着多难受,起来吧。”秦云璋随意说道。
夜已经深了,他却还没有就寝的意思。
林紫英现在已经完全被绕晕了,她全然猜不透,圣上究竟是想做什么。
那么一翻质问,她以为圣上是不想让她活了。
可圣上居然轻飘飘的说了句,“起来吧。”
让她沐浴了,却又没有让她侍寝的意思……不让她侍寝,却又不赶她走,就这么留在寝殿里,这?
秦云璋下了一夜的棋,胜负林紫英都记不清了,反正不管左右手哪个胜,最后赢的都是圣上。
她就那么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看了一夜。
看的最后她困顿的直往地上栽。
晨鼓声传来。
圣上起身伸了个大懒腰。
林紫英长长吐了一口气,是死是活,也该给她的答案了。
这么熬了一宿,她反而期待着给她个干脆利索,也比这样耗着她要强。
“去软榻上睡吧。”秦云璋忽的说道。
林紫英一愣,诧异的向他看过来。
“留在承乾殿里睡。”秦云璋说完,就去洗漱,更衣,预备早朝。
孙一进来伺候,发现林紫英还是昨晚沐浴后的那一身打扮,一点儿没动过。
“小人这就叫人把林姑姑送回去。”孙一低声说。
林紫英脸上尴尬,羞愧低头,这么一来一往,她定然被承乾殿伺候的宫人笑话死了。
秦云璋却道,“送回去做什么?让她在这里休息。”
孙一瞪大了眼睛,下巴掉在地上,直到圣上已经阔步出了寝殿,他还没能捡回来。
孙一叮嘱宫人守好殿门,不要让林紫英出来,又客客气气的嘱咐她好好休息。
圣上这么一留林紫英在承乾殿,竟留了三日。
这三日夜里,林紫英都是在软榻上过的,她连龙床的边儿都没摸到。
宫中却流传出,她得宠的消息来。
凤栖宫一如往常的安静,陆锦棠仍旧超常作息,看孩子。
玉坤宫里上上下下可是高兴坏了。
太后娘娘甚至嚷嚷着说,“宫里不许随意放爆竹,不然哀家真是想放几只爆竹,叫皇后也来听听,跟着高兴高兴。”
嬷嬷掩口笑,“皇后娘娘只怕高兴不起来。”
“留了三日呀!哈哈,叫她平日里那么趾高气扬,宫中永远不可能一个女人独大!她以为她能跟哀家抗衡么?哀家身边一个伺候的宫女,都能让她难受狼狈!”
太后许多日脸上没有这样的笑意了。
“承乾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册封了婕妤,赐住承欢殿。”宫女从外头跑进来禀报。
太后立即打赏了宫女。
“婕妤?位分还是低了些,不过谁让紫英出身不够高呢?”太后笑着摇摇头,“罢了,这是个好的开始,有一就有二,那王公大臣里,多得是年轻貌美的嫡女,将来贵妃贵嫔还愁没人吗?”
旁人都只道林紫英忽然得宠,风光上位,竟得了婕妤的位分,这可是后宫正三品。
对她一个区区宫女来说,简直是不可企及的富贵荣华了。
可林紫英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无人诉说。
服侍她的宫女领她到凤栖宫谢恩。
乔木早早等在宫门口,“不必进去谢恩了,你若有心,在宫门口磕个头就是了。若是没这份儿心,扭脸儿走了娘娘也不介怀。”
林紫英看了乔木一眼。
乔木脸上淡淡的,映着阳光还有些笑意。
林紫英扯了扯嘴角,“感谢皇后娘娘栽培抬爱。”
她没有跪,瘸着腿勉强福了福身。
“娘娘宽仁,臣妾有伤在身,就不给娘娘磕头了。”
乔木嗤笑一声,“这伤,伤的妙,不耽误伺候圣上,反倒耽误给娘娘磕头,伤的真是地方。”
林紫英拿余光斜了乔木一眼,“这话是娘娘叫你说的?”
“林婕妤莫怪,我这人向来如此,说话随意惯了,您若听得不顺耳,只当我什么都没说。”乔木呵呵一笑,身板挺的比林紫英还直,下巴抬的比她更高。
林紫英心里憋闷,却发不出火来。
乔木毕竟不同于其他宫女,不管怎么说,她都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