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璃不禁皱起眉头,“圣上先前并不禁止民间议论皇家之事,且这种事情越是禁,就越是禁不住。怎么现在都没人敢谈?”
还是邻桌那中年大叔,听到她嘀咕,不由回过头看她,“小姑娘说的是皇后娘娘的事儿?”
王洛璃虽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重重的点点头,“大叔可听说了什么?我可是听了不少的传言。”
那大叔,四下里看了看,端着自己的茶,和一盘子甜瓜拼盘,坐到了王洛璃的茶桌旁。
丫鬟一脸防备,神色不满。
王洛璃却是按住了丫鬟的手,“看大叔应该也是常在茶馆小坐怡情之人吧,坊间的消息,大叔定然灵通。”
“看见了没有?”大叔往门外抬了抬下巴,“如今巡城的,除了金吾卫,更添了军营里头的人,街头巷尾,有非议皇家之事者,皆被抓入刑部大牢!严刑审问,谁还敢乱说话呀?”
王洛璃眼目一凝,冷笑一声,“还是心虚了,若不是心虚,说好话的时候不禁,如今倒是严禁起来!”
“非也!乃是有小人,妄图攀诬皇后名声,破坏朝廷改制之事!圣上为了顺利推行女子科举制,才不得不禁止议论的!倒也不是怕议论,而是为了抓住那些真正散布流言的人,在牵出背后的操纵者!看看究竟是谁,在破坏朝廷的大计!”那大叔说的一本正经的,好似很懂行。
王洛璃却听得心惊,他们派人散布流言,非但没有能成功中伤皇后,反而给了皇帝留了抓住他们,顺藤摸瓜牵出王家的线索吗?
“那皇后毒杀太后的事儿……”
王洛璃话没说完,那大叔忽然拿了一块甜瓜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呸——”
“你干什么?”
王洛璃把甜瓜呸呸的吐掉了,她的丫鬟厉声呵斥。
好多人往这边桌子看过来。
大叔连忙赔笑作揖,“没事没事,吃着喝着!”
“女娃子!你怎的乱说?你该不会是那些人一伙的吧?”大叔警惕问道。
“哪些人?什么一伙?”王洛璃轻哼一声。
大叔上下打量她,“我看你也不像,你必是在深闺里,很少出门的大家闺秀吧?看你气质也不像是跟我们一样,混迹茶馆的俗人。”
王洛璃轻蔑的笑了笑。
“你说的事儿,大叔我也听过,前几日还为此抓了好些人呢。”大叔轻哼一声,“真是不省事!不像话!”
王洛璃以为他骂皇后,脸上多了些舒缓得意。
却听大叔又说,“皇后娘娘为百姓做了多少事?她救了多少人命?别的不说,就是当年襄王入京的战役中,她救了多少伤员?为了给那些伤员争取一人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她都险些跟圣上闹翻!这事儿京都早就传遍了!那一仗下来,襄王军从五万人马,曾加到了十几万,没有一个人道皇后不好的!军中现在还称呼她陆先生呢!”
王洛璃皱起眉头,“哼,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也值得一提再提?”
“不说陈年旧事,就说后来有闲话说皇后娘娘是妖后,这事儿没几年吧?皇后怎样了?没罚一个人呀!还当机立断救了个御史大人家的小郎君,那人与她非亲非故吧?凭白还叫一群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的高僧说,她没有皇后的仪态……呸,我倒觉得皇后娘娘接地气,有人味儿!”大叔说起皇后娘娘,还忍不住朝上拱手,神态里头的推崇和敬佩,好似由内而发,没有半分做作。
王洛璃越看越不顺眼。
大叔反倒教训起她来,“女娃子你年纪轻轻,看起来也是有书卷气的人,如今女子都可以科举考试了,你也得有自己是非曲直的判断吧?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是?人家说皇后毒杀太后了……”
大叔压低了声音,四下里看看,才继续教训她。
“你也得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这事儿可能不可能!皇后与圣上,那是一路同甘共苦走上来的呀,她敬着圣上,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反目成仇的事情来!”
大叔用他的指头尖,指了指王洛璃,表情分外的同情可怜。好似她是被人骗了的小傻子一般。
王洛璃冷哼出声,猛的拽住大叔的衣袖,往大叔肩头扎了一针。
但那针扎偏了,大叔怪叫一声,一把将她挥倒。
丫鬟赶忙扶起王洛璃,“小姐咱们走吧。”
“你这女娃子,怎么听不进旁人劝啊?年纪轻轻就不听劝告,迟早要吃大亏的!”大叔拔掉肩头的针,她力道不行,那针扎偏了,也没扎进去太深,“一言不合你就动针,性格这么刚愎,啧啧,过刚易折,小丫头不知收敛谦逊,日后要栽大跟头!”
王洛璃主仆都上了马车了,还能听得见那大叔在茶馆里吆喝。
“小姐别生气……”
“凭什么?她分明没有哪里比我强,却到处都有人说她的好话!她又什么了不起?却要被赞贤后,贤人!陆先生!而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子’!”王洛璃胸膛剧烈的起伏,她脸色也极差。
“咱们换一家茶馆!我就不信……”
“小姐还是别转了!”丫鬟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我瞧见咱们的马车已经被金吾卫给盯上了,若是叫他们看出疑虑来,再顺着小姐继续查……”
王洛璃深吸了一口气,“不能急,不能气……不能自乱阵脚,她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她输定了。”
王洛璃反复念叨着,总算没有继续“走访民间”,悄悄的打道回府。
陆锦棠不知她的好形象已经如此的深入人心,加之秦云璋的管控,连对她不利的流言都流传不起来。
王京之本打算借助舆论的力量,给秦云璋施压,让他废去女子科举制度。
这舆论倒是没能给他提供力量。
王京之比王洛璃有耐心的多,他知道,他不急,陆锦棠不知去向,皇帝一定会急。谁急,谁就容易受不住阵地。
王京之在王家京郊别院里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连他旧时学生,他都不怎么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