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急进门,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一头栽进屋里。
木兰还未去扶起他,他便自己连滚带爬的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玉琪身边,挨着哥哥跪了下来。
“是我把金蚕偷去给哥哥的!”
陆锦棠垂眸看着玉玳,“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给哥哥治病,不想让阿娘再给哥哥扎针了,哥哥身上留着针眼儿,看着都疼!”玉玳吸吸鼻子,脸上有委屈,还有些倔强。
“治病?”陆锦棠吃了一惊。
“阿娘不是说,金蚕可以进入人的身体,吃肚子里的东西吗?所以我就让哥哥把金蚕吃了……”
陆锦棠豁然起身,瞪眼看着两个孩子,“把金蚕……吃、了?”
“没有没有!”玉琪连忙摇头,“那么一条大虫子,弟弟说要生吞,儿实在吞不下,然后那金蚕就不见了!”
陆锦棠面上的神色捉摸不定,她微微闭眼,静心去感受金蚕。
其实她一直不怎么会使用这只灵宠,按沈世勋的说法,灵宠认主之后该很厉害才是。可她的灵宠,自从有次蜕变之后,就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了。
倘若一次蜕变就是灵宠的一次进化升级,那么她的灵宠太长时间的停滞不前,可能都快进入休眠了吧?
陆锦棠废了好大的力气,几乎用尽全部的精力,全神贯注,才隐约感受到灵宠的存在。
隐隐约约,就在玉琪身上。
她没有睁眼,却看见了跪在自己面前的玉琪——说是“看见”,其实应该是感觉到。
她感觉到玉琪身上,有金蚕的熟悉气息,有股暖意。
用金蚕啃噬掉玉琪肚子里的肿瘤……陆锦棠觉得,她作为一个正正经经的“老大夫”,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种办法。
并不是这种方法不行——只是人都有自己的思维定势。而玉玳不过是个小孩子,正是想法天马行空的年纪。
木兰跟她说金蚕认主的时候,就曾经说过。金蚕不是用来害人的!乃是要用来救人!
先前金蚕几次三番救她,两次进入太子体内,虽救了她,但从另一反面来说,也害了太子。
如今这金蚕若是真的能啃噬掉玉琪的肿瘤,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人吧?
“唔……”玉琪忽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陆锦棠立即睁开眼睛,蹲身抱起他,“你感觉怎么样?”
“隐隐作痛。”玉琪指了指腹腔。
玉玳抓住哥哥的手,往哥哥肚子里看去,“小了呢!哥哥肚子里的石头变小了!”
“当……当真?”陆锦棠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治病无数,救人无数……用这种办法治病,她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也大开了眼界了!
玉玳连连点头,“确实小了,阿娘的金蚕是不是没有丢?是不是在哥哥肚子……”
他话没说完,玉琪就捂着嘴干呕起来,还冲他摆手,叫他别再说了。
玉玳吐了吐舌头。
陆锦棠却是不由眯紧了眼睛。
金蚕可以治病,而玉玳自打那只灵宠蛋开始裂缝,预备孵化之时,就犹如b超一般,简直比b超还好使。这样的天赋异禀,是上天恩赐,当以致用,才不复天恩。
“木兰,去请圣上来。”陆锦棠若有所思。
秦云璋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去园子里玩儿了。
陆锦棠端坐在小几后头,手边还放着从御书房里请来的戒尺。
秦云璋垂眸看她,抿唇笑了笑,“怎么,单罚两个孩子还不够?如今把孩子他爹也叫来打手心吗?”
陆锦棠斜睨他一眼,挥手叫丫鬟们都退出门去。
“上次你说,朝廷要改制。”陆锦棠低声说道。
秦云璋眯了眯眼重重点头,“几次皇权争夺的厮杀,即便是和平时期,也有明争暗斗,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战场,比流血的战场更让人心惊胆寒。把这样的朝廷,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皇位,留给朕的儿子……朕不忍心。”
陆锦棠点了点头,“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倘若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算计、谋权、维护自己的利益,如何为国为民殚精竭虑?”
秦云璋握住她的手,他的眼睛倏而间亮如星辰,“所以你上次说的选举制,我以为胜过世袭制。只是千百年来,世袭制已经深入人心,选举制虽好,落到实处却有困难。”
陆锦棠不由担忧的看着他,上次为了推行女官,为了让女子参与科举,就引起了朝堂那么大的动荡,让清河王氏借机造反……这次他要推行选举制,会不会遇到更危险的局面?
“不过也不必太过忧心”,秦云璋抬手抚了抚她的头,老夫老妻,却亲昵亦如当年初恋之时,“选举制会进一步集中权利,但把得到这权利的机会却是下方到许多人手里。世族,内阁,朝臣,皆可入选最后竞选的名单,如此,以往的君臣关系就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人人都有机会为君,君也可能为臣。世家看到这里头对他们的利处,必然会支持的!”
陆锦棠唔了一声,缓缓点头。
她只是偶然间与他简单讲了讲自己所处的时代,讲平等,讲人权……他听得入迷。
陆锦棠却是不知,他竟暗暗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定要把他自己所处的世代,也做出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锦棠原本立下宏图大志——要提高女子的地位。不曾想,他到底是男人,志向比自己还高远,他要推翻一个时代固有的制度!
陆锦棠压制下自己激动难以平复的心情,一遍遍提醒自己不可好高骛远,需得脚踏实地,“我请你过来,其实是有一件小事与你商量。”
“什么事?”
“我预备把内宫也改制,我深居内宫,实在难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享着皇后的俸禄,却如同吃空饷一般。不如为民做些实际的事儿。”陆锦棠笑了笑,“宫中这么多的宫婢,只伺候咱们这一家子人,也实在太铺张浪费,实在奢靡。”
秦云璋皱眉看着她,眼睛里不由含了警惕,“你倒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