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言当即压低声音道:“那好,今天掌灯时分你来找我,我有一封信要你带到天昭台之外的天驿村,若是村里有一个带着白狐的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那你就帮了萧夕姑娘的大忙。好了,今天你就当没来过这里,快点回去,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碧忙点头不迭,心中隐隐觉得长王姬殿下去找萧夕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屋里的小火炉上煨着酒,满室酒香,萧夕坐在炉边,自斟自饮,她听见外面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一只纤细带着玉镯的手臂掀开门帘。
轩辕凤兮走了进来,望见萧夕那副没有丝毫提防的微笑的脸庞,心中不由轻轻一颤。
萧夕已经站起来邀请她坐在自己对面,接着给轩辕凤兮也倒上一杯温酒,语气柔和:“我想着你这几天肯定很忙,所以也不曾去打扰,你今天总算有空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轩辕凤兮手持酒杯,却没有立即饮下,只是微微垂下眼眸,仿佛叹息似地说道:“我们能这样相对而坐,一起喝酒说话,我也真的很高兴。”
萧夕一直不曾怀疑对方的心思,闻言还打趣道:“你是怕我将来不在天昭台,就没有人陪你喝酒说话吗,不要紧,只要你有空我就来找你,你看好不好?”
轩辕凤兮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轻轻颔首:“自然是好。”心中却暗想,原来你还是执意要走,那就真的要对不住你了,我的挚友,萧夕。
萧夕清咳一声,试探问道:“你今天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
她虽未明说,话中却明指白泽的下落,轩辕凤兮如何听不出来,但是她却故意另说道:“我上次曾经跟你提及,希望由你来出任天州牧一职,你还是不肯么?”
萧夕怔了一下,心中疑道,明明上次已经明确拒绝过了,怎么今天又提起这件事,会不会又要闹得不欢而散?
然而她没想到的却是,这句话已经是轩辕凤兮给她最后的机会。
萧夕笑了一下,仍旧婉言拒绝道:“凤兮,其实我真的不是做官的这块材料。你别看我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很在行,可是为官之道,我是真的一窍不通,以前那还不都是州牧们看在你的情面上,没有跟我为难罢了,若是真论起才干,我可真是差得远了。”
她这一席自谦的话,在轩辕凤兮听来却有如针刺在心上,她微微冷笑问道:“说到底还是为了白泽,对么?你就那么想跟他过最庸俗不堪的生活?”
“凤兮,你……”萧夕听出对方语气不善,甚至暗暗含着讽刺,若是放在平日,她定是要狠狠怼回去,然而此刻,她只想二人平心静气地交谈,因此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这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被逼无奈,只能变得强大起来,现在你已经快要是真正的天帝了,为什么不能让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昆仑神镜碎了,我已经没办法回到自己原来的家了,我只想在这个世界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我,成全我呢?”
“可是那都是凡夫俗子的生活!”轩辕凤兮猛然将酒杯掷在地上,因为不满萧夕的回答而心生愠怒,“那些寻常百姓一生庸庸碌碌,如蝼蚁般毫无意义可言。可是你不一样,萧夕,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可以站在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处,俯瞰蝼蚁苍生,你明明可以高贵地活着,却又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跟那些蝼蚁一样?”
这些言辞深深刺痛萧夕的心,她与轩辕凤兮互相凝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肯屈服的意思,最后萧夕扭开头,低声道:“我不想跟你吵,人各有志,凤兮,我跟你注定是不一样的。现在我只请求你最后一件事,把白泽的下落告诉我,我会立刻离开天昭台。”
轩辕凤兮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冷声道:“萧夕,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后悔。”说着便抬脚朝屋外走去。
萧夕跟着站起来,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白泽的下落。”
轩辕凤兮回转身来冷冷望着萧夕,语气轻蔑:“知道他的下落又怎样,反正你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萧夕大惊,“难道你、你真的对白泽下了毒手?”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挚友居然会有这样毒辣的手段,甚至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轩辕凤兮却轻哼一声:“我还没有那么狠毒,况且区区一个白泽,既然成不了气候,自然也不必我费这般周折来对付他,若是将来被世人知道,只会诽谤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天帝,白白损坏我的名声。你放心,他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被我流放去了玉州,在那里孤独终老罢了。”
玉州?就是在极北之地终年飘雪的玉州?那么冷的地方,萧夕顿时生气道:“你就算要对付他,也把他流放去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你把他放在玉州,岂不是存心要冻死他?”
“要怪就怪他那个好阿父,明明自己已经身患沉疴,却还不忘撺掇自己的儿子来跟我抢夺帝位,明明只是一个与凡人的私生子,侥幸长在神木上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并论?”轩辕凤兮提及许长青,眼神顿时变得阴暗起来,因为自己经历过巫族谋逆,深受其辱,因此她生平最厌恶之事就是臣子有反叛之心,若非许长青已经身死,这个时候她是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直到被轩辕凤兮一语道明,萧夕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许长青会故意死在自己手中,原来他是为了让自己无法待在轩辕凤兮身边,从而削弱她的力量,没想到许长青那样一般清傲高雅的人物,居然也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可是,他又怎么会成功呢,轩辕凤兮历经艰险,羽翼渐丰,绝不是许长青以自己的死就可以撼动其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