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切都风平浪静,白东、李祥也恢复以往的和组长毫无二致的生活。我到了车间,每天在张义和林剑能够杀死人的目光中进进出出。所有的事,看起来都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是我知道,越是这个样子,就说明越不正常,因为林剑他们都是吃肉的,不会忽然间吃斋念佛。他们只是在准备,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我好像都已经能够嗅到空气中危险紧张的气味了。我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高度紧张,为了保险起见,我把自己的号舍想办法调到了二楼,就在机加组,和麦虎住在一起。
麦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害怕麻烦吧!他坚持要让我当号长,主管一个号子的日常起居等诸般工作。我推却不过,就从命了。
接下来我就彻底进入了一种很腐朽的生活,每天三顿饭有人打好,端到面前,衣服也有人洗,晚上睡觉还有人按摩,至于铺床叠被,那就更不用操心了。现在想起来,完全是地主老财的生活,一派剥削阶级嘴脸。那个时候人还年轻,觉得这样很威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就是混得好的表现形式之一,但殊不知,这也正为我后来逐步走向疯狂打开了一个口子,我的生活至此完全改变……
那段时间真的是很爽啊!麦虎说得很明确,我到车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帮他盯着两个外来户。他们二人倒也老实,所以我除了值班之外,其余时间,就是看书、练字,没事写点小文章,那一段时间也是我的稿件被省级监狱报纸采用得最多的时候,也为我挣了不少考核。
我经常想,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不但每天有人服侍,什么活都不用干,而且考核也是拿得最好的,年底一个改造积极分子是跑不掉了。我心里盘算着,照这样的速度,一过完年,我就可以申报减刑了。速度真是快啊!我还是很强的!
值得一提的是,我到车间这件事虽然指导员后来表示了认可,但是我总觉得他对我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主要体现在:他现在很少找我单独谈话了,见到我时,也没有以前那么和蔼可亲了。
我心想,到车间的事儿我事先没有和他商量,他心里有点气,那是正常的。他不来找我也好,免得他问我一些生产上的事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至于他的感受,我倒还真没在意,因为今年这监狱生活下来,我对犯人和警察之间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指导员和队长无矛盾,这是肯定的,所以我不用担心他会因为这个整我,至于他生我的气,这不要紧,我想他是不会轻易放弃我这个送钱的人的,人只要有贪念,就不怕关系破裂。关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而且在接下来的一件事上,就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漫长的监狱改造生活,有很多事我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是这件事,我到今天都还记忆犹新,因为他实在是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事情是这样的,到了车间一段时间之后,麦虎觉得我一个统计的身份虽然说出去很威风,但是要达到帮他震慑白东、李祥麾下的这些人,恐怕还有一些难度。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没有管理权!
这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在现实改造中,他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比如你带夜班的时候,要是有人违犯操作规程,将机器开着,调好加工尺寸然后就开始睡觉。原料都加工完了,还睡得哈喇子流得老长,你看见了,到底是说不说他?不说的话,车间还有其他操机手,看见了影响多不好?要是说了,你把人家美梦惊醒,人家心情不好了,会问:“你管我?你哪位?贵庚?贵姓?”
当然我也可以第二天告诉麦虎,让他给我出气,但是作为一个管事犯,你总不可能事事都要找别人出头吧?咱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所以麦虎的考虑是正确的,他一番思量,就有了计较!
他要让我当组长!当机加组的学习组长!
只要是组长了,那就一切ok!你小样的敢不听话?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咱们到了月底,在你考核上记你一笔,傻了吧?这个月就白干了!
想法是不错,但是这里有一个技术性问题,要当组长就必须通过包组警察的同意,这是一个流程,组长的人选必须由包组警察向分监区领导提出,才能是合法的、唯一的做法。
问题来了,我们现在的包组警察姓王,叫王高峰。别看他名字起得很牛,但实际上他是那种整个分监区警察里最不被犯人看得起的那种警察,人也没有魄力,和犯人关系也很一般。队长之所以让他来管这么大一块肥肉,恐怕也是看上他听话,便于指挥,不会有过多个人的意见和主张。这都不重要,最要命的是,我当初比较势利,有一次他让我帮他写学习心得,我借口要给指导员写,没时间,推了。那个时候谁会想到就他这幅德行,怎么能成为我的包组干警啊!
正所谓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要求人家了,我跟麦虎说,算了,不要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估计没戏。
麦虎非要试试,没法,只好随他了。
但是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在第二天麦虎、白东、李祥、王高峰参与的例行的生产碰头会上,麦虎刚刚提出这个建议,就遭到了王高峰的一口回绝。
“不行不行不行,想都不要想,他才刚刚被提拔成为统计,这才几天,又要再进一步?让人家不知情的,还要说我闲话,还以为我收了他的好处呢!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是麦虎在会后给我说的原话,我倒还没有什么。倒是白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哼着小曲扬长而去,他不想让我分他的权力,大家心照不宣。
看见他的样子,我心里很是生气,操他妈的!小人样,一个外来户,嚣张个屁啊!
麦虎还在眉头紧锁,思量对策;我心中计较一番,主意已定。于是我开口说道:“虎哥!我知道这个安排很重要,你不用想了,交给我,我自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