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中派,与世无争,从来不过问江湖纷争,没招谁没惹谁,斗战道人,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有天中派的老者出言呵斥,浑身哆嗦,带得一头白发不停地颤抖。
“你竟然杀了我的夫君,他何罪之有?杀人魔,我和你拼了!”一名美少妇满脸泪痕披头散发地冲了上去,并无任何修为,只是张牙舞爪,要厮打一番。
“拿下!”
根本不待斗战道人吩咐,丁耀发出一声惊雷一般的断喝。
“是!”一名龙影成员,闪电般欺身上前,一记掌刀斩在了那名美妇人脖颈之上,她闷哼一声,昏厥了过去。
王秋山颤巍巍地拿着宝剑,瘦弱的躯体向斗战道人逼近过去,满头破棉絮一般的发丝纷纷飘舞,深陷的眼窝里满是泪水,道:“王潇雨何罪之有?就因为不愿意让你们巧取豪夺吗?就因为怀了你这狗贼的好事吗!”
“他有罪!”斗战道人眸子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一扬手,道:“宣!”
“经查——!”
齐典上前一步,拿出一份文件,朗声念道:“天中派三弟子王潇雨,平原省驻马店人氏,32岁,于3月9日晚8时许,与驻马店市驿城区市民陈二宝,在驿城区星辰酒吧因争夺陪酒女发生口角,进而厮打,王潇雨将对方殴打致死。证人酒吧经理陈某、冯某,签字签章。王潇雨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签字签章!驿城区警察分局笔录警员席某某,签字签签章。驿城区警察分局……”
随着他念下去,所有人目瞪口呆,王秋山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那徒弟,一向老成厚重,怎么会有这等事发生?”
“不信?自己看去吧!”斗战道人将笔录文件扔给王秋山,冷笑道:“他自己的签字签章我就不信你不认识!”
一大叠文件好像白色的大蝴蝶一样在空中飘散,落在地上,黏在血迹之中。
“这,这,真是师门不幸啊!”王秋山只瞅了一眼,就发出一声哀叹,他当然认得弟子的笔迹,绝对不是伪造,绝对不会有假。
“斗战道人,就是王潇雨杀了人了,那有如何?”
一名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黑衣中年人越众而出,满脸激愤之色地指着斗战道人道:“古武门原本就是一种超越世俗界的存在,哪个不是欺压世俗界?哪个不是从世俗界喝血?哪个不是巧取豪夺?世俗界人,宛若蝼蚁,杀了一个,又怎么了?那陈二宝不过是一个杀猪的屠夫,你犯得着这么较真吗?”
“我就是较真!”
斗战道人寒声道:“他人作恶,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我杀了你们的师兄师弟,他尚且是有罪之人,你们也觉得难过和愤怒。试问那冤死的陈二宝的家人,是什么感受?”
黑衣中年人为之语塞。
斗战道人幽幽地说道:“古武门超越世俗界拥有种种特权,是因为他要承担比世俗界更多的责任,而不是因为他拥有强悍的杀伤力!我没有针对你们天中派,任何一个侵扰世俗界的门派或者家族,任何一个人,都要受到严惩!”
黑衣中年人碰到他那冷锋一样目光,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但依旧说道:“你这是选择性执法,我没有看到你严惩其他家族!”
“随你大小便,我不会做任何解释!”
斗战道人冷笑道:“况且,你认为我是针对你们王家,又能如何。我只是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好日子,一去而不复返了!”
王秋山忽然望向那黑衣中年人,颤声道:“老大,你是不是知道老三他杀人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老三,他怎么就签字画押了?”
黑衣人是王秋山的大弟子,平日里也是门派里的执法弟子,门内人出了什么事儿,与世俗界发生了摩擦,都是他来斡旋,责任不小。
此刻,听到王秋山责问,他脸上浮现惭愧之色,躬身道:“师父容禀,师弟出事之后,我立刻联系了陈庆之,他说只要我向警方坦诚事情经过,他会从中斡旋,将案件收归仲裁委员会管理,我怕这件事扰您清修,于是就没有……”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悲愤地道:“师父,我明白了!这是陈庆之挖坑给我们跳呢!他只想尽快拿到证据,根本没想帮我们!这不是秋后算账来了嘛!”
“原来如此!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啊!”
此刻,王秋山也明白了,一脸悲愤地摇了摇头,瞪视斗战道人,气得浑身颤抖着道:“斗战道人,你们好狠毒啊!陈庆之也不是个东西!当年我与他父亲是拜把子兄弟呢!他却如此狠辣,不留情面!畜生啊畜生,你们颠倒错乱,不尊师长,枉自为人!古武门早晚会被你们祸害殆尽!”
“王秋山,到底是人情大还是法大?”
斗战道人寒声道:“古武门,原本就区区几千人,不是故交好友,就是姻亲师承,都讲人情,都徇私枉法,如何保证正义和公理的存在?”
“呵呵,没想到斗战你还是一个好辩才啊!”
王秋山一脸的悲愤和嘲讽之色,不住地摇头叹息着,道:“你这恶贼,不就是想图我们家的天材地宝吗?不就是想要那极品晶石吗?现在你人也杀了,咱们这仇怨也算结下来了,我老身偏生不给,你奈何得了我啊?不就是杀人吗?你就杀了我啊!你有狼牙棒,嘿嘿,我有天灵盖!我都八十了,也活够了!”
“我说过,你无罪,我不杀你!”
斗战道人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王秋山这么硬气,道:“但你们门派中还有一个人触犯了公约,虽不至死,但足够拘役数年之罪!”
“牢底坐穿那又何妨?”
王秋山很是豪迈超脱地道:“我天中派大好男儿根本不惧,但极能晶石与功法是我们门派之传承,是我们的根基与灵魂,怎么能给你们?”
“全杀了!凡属私藏修炼资源而不无偿交出者,按照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丁耀被刺激得牙齿要得咯咯直响,一双虎目都充血了,在龙影内部,关于小世界的情况,已经有一部分人得知了,而丁耀也是其中之一。
“不合适!”
斗战道人摆了摆手,道:“公约不是我们手里的玩物,不能随便被我们拿捏。即使我们想执行这条规则,也要在通告各家族之后才能行啊!”
丁耀满脸悲愤之色,道:“可是……他们如此自私,只顾一己私利,不顾大局,如此顽冥不化,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斗战道人没有理会,而是望向王秋山,道:“王老,请问您怎么才能交出极能晶石,这关乎着华夏乃至人类的存亡!任何条件,我都能答应!”
“你这是求我吗?”王秋山忽然仰天笑起来,指着斗战道人道:“没想到你这杀人魔头还会求人啊!真是痛快啊!不过——”
他止住话头,声音变得冷厉起来,道:“不过,我没看到你丝毫的诚意啊,你斗战道人就是这么求人的吗?”
“我是在恳求你!”斗战道人平静地说道。
“恳求!”王秋山冷笑道:“你好意思恳求?刚刚杀了我的宛若己出的三弟子,这会就舔着脸向我乞求,那就麻烦你拿出点诚意来!”
他目光变得戏谑起来,充满了复仇的快感,然一字一顿地道:“跪——下——求——我!那就请你跪下求我!”
看斗战道人一脸严肃,竟然当真了,齐典大声惊叫道:“师父,不可啊!你若超他下跪,我们新龙影的尊严何在?”
江湖之上,最讲究就是面子二字。斗战道人原本就是齐云宗师,地位崇高无比,天中派与其相比,小虾米都不算。
在江湖上,王秋山虽然年长几岁,但论修为,论地位,给斗战道人提鞋都不配。斗战道人一旦朝着这个小糟老头下跪,这面子就算彻底摔碎了,捡都捡不起来。
“教官,怎么能给他下跪!?他哪里配啊!万万使不得啊!”其他人如丁耀等龙影成员,也都齐齐惊呼,万分紧张。
斗战道人是新龙影的主教官,代表着他们的脸面,要是他下跪,从此之后,新龙影在江湖上也是脸面无光,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然而,在一片瑰丽的晚霞的笼罩下,斗战道人那笔直的双腿,却缓缓地弯曲起来,随后噗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
那高大的身躯似乎陡然间短了一截子,似乎忽然间佝偻了许多,他仰起脸,平静地望着王秋山,道:“王秋山,王老,我给您跪下了!”
齐典、丁耀等新龙影都愣住了,都是铁骨铮铮,战场上能杀敌无数,平日里把酒当水喝的糙老爷们硬汉子,忽然间都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发涩。
斗战道人一生狂放不羁,当年都不把天璇、厉九幽那些强人放在眼里,最看重的就是一张脸面,而今为了古武门复苏,这是豁出去了。
“王老,我给您下跪了!”师父都跪了,齐典不可能不跪,放下武器,跪在了斗战道人身后,牙齿咬着下唇,一点点地出血了。
“王老,我们给您下跪了!”齐刷刷的,参与行动的二十多名新龙影的好手,齐刷刷地跪了一大片,一动不动笔直地跪着。
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肃然而坚毅的脸上镀了一层暗红的金边,让他们宛若黄金浇筑成的战士,坚硬而不屈不挠。
他们的身躯,并不显得矮小,而显得高大了起来。
王秋山愣了一愣,被此情此景深深地震撼了,但是,他看了一眼三弟子那尚未彻底冰冷的尸体,心中陡然间冒出一股怒火,寒声道:“你们以为下跪就能让我原谅你们吗?做梦!”
他呲牙冷笑起来,一张瘦脸变得分外狰狞起来,道:“要想从我手里拿到那极能晶石和门派功法,除非你斗战道人自杀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