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城里的酒楼、点心铺子联合起来办的,以荷花为题,办点心宴,结果此事上禀至甄大人那里被大人说了一通,说办宴晦气,这宴哪里晦气了?”玄香说着从那些香客口中听来的消息,猛咽了几口口水,“就改作荷点节了,听说城里的秦淮河边这些时日都是那些酒楼、百年老铺子摆的摊子,上头什么荷花酥,莲子糕、荷叶饭应有尽有,可好吃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红豆的口水也忍不住要流下来了。不过她还是冷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皮:“你当我不知道啊?不过是你也馋了,自己想吃那些糕点平白来馋我们罢了。”
玄香咽了咽口水,奋力的点了点头,道:“我见到一个来上香的香客带来吃的荷花酥呢,长的像荷花似的,一片一片的,闻着那味儿便香的很……”
“你少来那一套,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可不会上当……”红豆吞着口水仍在坚持。
乔苒却扔下了手里的书笑着站了起来:“走吧,咱们下山去看看。”
算算日子,从方秀婷和方秀文被放归家之后也有好几日了,她倒想看看那个传说中会“吃人”的方老夫人对方秀文回去的那一通“告状”会是何等反应。
“大家都去看看。”乔苒说着瞟了眼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倒立的阿生,“阿生也跟着去,莫要跟丢了我……我们。”
阿生翻了个跟头落地,点头,神情肃然:“这是自然。”
他来这里为的就是乔小姐的安危,自然不能跟丢了。
乔苒转身去了里屋,想了想,还是将枕头下那柄匕首拿了藏在了怀里。
惹了会“吃人”的“妖怪”,出门有刀防身,才能叫人心里踏实一些。
……
……
临出门的时候,红豆还备了伞和蓑衣,好几次下山,都是雨说下便下了,她便也学乖了。这个时节的金陵雨多,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城中因为荷点节热闹了不少,街上随处可见往来的行人。
她们来的还是那条熟悉的朱雀大街,还未走近秦淮河畔,空气中便弥漫出了一阵点心的香甜味。
糯米的香味混合着花香勾的人腹内愈发饥肠辘辘。
那些酒楼与点心铺子搬出的摊位前早已挤满了排队等候的食客。
见人这么多,红豆便自告奋勇的带着乔书去排队买吃食,让乔苒和阿生在原地等着。
“阿生,”乔苒忽地出声,指向不远处一个于人群中缓慢走动的女子。
她身姿如柳,在前方不远处缓缓而行。
“你看那个人,”乔苒道,“像不像乔?。”
那在人群中缓缓而行的女子微微偏了偏头,一张略有几分熟悉的侧脸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这张脸……乔苒和阿生都不陌生。与乔书的侧脸如出一辙。
阿生不过愣了一愣,应了一声“是”,也没有旁的反应。那是个女子,乔书是个男子,便是相像那又如何?
乔苒也未指望阿生有旁的反应:他未见过焦娘子,自然不会如她这般震惊,见到一个“死而复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饶是乔苒也无法镇定下来。
不过这震惊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乔苒垂下眼睑:乔书是亲眼见到焦娘子撞墙而死的,又有仵作验尸,她亲眼所见,所以焦娘子“死而复生”当然不会是真的。
可一个人突然“死而复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乔苒唇角微翘:若不是巧合同焦娘子生的极象,那便是这个人想要将什么人引出来。
这个女子在她视野范围之内已经磨蹭了许久了。
乔苒很难说清楚这一瞬间的判断来自何处:但她有预感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背后是谁?是派出易召南、焦娘子的那些幕后黑手?还是近些时日得罪的狠的方老夫人?抑或是其他人?
她知道这是陷阱,可有时候若是不以身诱饵的话,对方连头都不会探出来。
“我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乔苒低笑了一声,忽地厉声道,“阿生,跟上!”这话说出的那一刻,手也不自觉的将怀中的匕首藏到了袖袋之中。
她知道她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可有些事她若不主动迎上去,对方是永远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人不可能装一辈子傻,稀里糊涂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也从不是这样的人,以前是,重生之后更是如此。
她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对方能将她从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就能将她变成一个不会说不会动的活死人。
乔苒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就让我看一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焦娘子’背后是谁在动手。”
第118章 误认
排队的人真是不少,不过好在她红豆机灵,还带了乔书过来,两人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包的荷点挤出了人群。
“小姐,小姐……”兴高采烈的喊了两声的红豆声音截然而止,惊慌失措的看向周围,“小姐呢?”
乔书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唤住惊慌不已的红豆:“你莫急,乔小姐身边有阿生,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阿生一道惊呼声响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看到乔小姐了没有?”
乔书和红豆同挤出人群一脸焦急之色的阿生,对视了片刻,待回过神来,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
乔小姐可不是寻常的女子,会自己走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阿生,你怎的不看好小姐?”红豆急的尖叫了起来,也顾不得周围人望来的或诧异或不喜或嫌恶的眼神,眼泪也跟着瞬间涌了出来,“小姐呢?我家小姐呢?”
阿生脸色苍白,他动了动唇,摇头:“我不知道。方才乔小姐看到一个生的同乔书极像的女子,便说要跟过去,结果突然涌出来一堆人,将我和乔小姐冲散了,我怎么着都找不着乔小姐了。”
常年练武的人目力要远胜于常人,便是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只要乔小姐没有走太远,按理说他很快便能看到。
可奇就奇在这里,乔小姐突然不见了。
阿生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头冷汗:他比眼前的红豆和乔书更明白这件事的可怕。若是他都看不到乔小姐,乔小姐决计不可能是走丢的,多半是着了人的道。
“我去找公子。”阿生此时已顾不得解释了,转身便冲出了人群。
“他丢了小姐还想跑?”红豆一把想要抓住离去的阿生,却扑了个空。
乔书连忙叫住了急的嚎啕大哭的红豆:“红豆,他去寻人来找乔小姐了,我们……我们先找找看,兴许乔小姐只是被人群冲散了,走丢了也说不定。”
“对,对。”这句话仿佛让红豆一下子抓住了主心骨一般,不断的点着头,“对,我们要找小姐,找小姐……”
乔书叹了口气,跟上了红豆。
若是真能找到,阿生也不会回去寻人了,乔小姐怕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边看着四周留意乔小姐的踪迹,一边跟紧了红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有跟紧了这个,不要让这个也走丢了。
“小姐……”
“小姐……”
红豆喃喃着走着,上前拉住了一个人的袖子。
“小姐……”
“你做什么?哪个是你家小姐?”
被误认的女孩子倒未说什么,只她身旁的丫鬟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忙不迭地将自家小姐的手抱了回来,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仔细的擦着:“别碰我家小姐!”
语气傲然,不可一世。
红豆怔了一怔,盯着那女孩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喃喃:“我……我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方才竟一眼将这个女孩子认作了小姐。其实细一看,也不是很像小姐。眼睛、鼻子、嘴巴哪哪儿都有差别,衣裙更是与小姐的衣裙穿的全然不同,只是不知为什么,组合起来,竟叫她看花了眼。
“哼!”丫鬟冷笑着推了她一把。
红豆一个没站稳,手上拎的满满当当的点心当即便掉了一地,人也摔到了地上。
“不过是认错人罢了,何故动手?”乔书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红豆扶了起来。
“丫头如此目中无人,想来主子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乔书冷笑道。
那丫鬟脸色顿变:“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家小姐……”
“水行。”那女孩子终于开口了,她看了眼那个名唤“水行”的丫鬟,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我家小姐心善,这一回便放过你们!”那个叫“水行”的丫鬟指着他们两人点了点,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追了上去。
“什么人啊?”红豆喃喃,就像乔书说的那样,居然这般目中无人,还口口声声的说“放过他们”。
就是府尹甄大人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水行?好奇怪的名字。”乔书却皱了皱眉,记住了丫鬟的名字。一般丫鬟的姓名端看主子的性格,有好春花秋月、四时景的,便以景致为名,如冬梅、夏荷之流,喜好文房四宝的,便是墨香什么的,好吃的,便如红豆、枣糕之流。可“水行”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太奇怪了,也不知这主子喜好什么。
“算了,不要与我们纠缠了,我们要找乔小姐……”
“找乔小姐?”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乔小姐不见了么?”
乔书和红豆转过身去。
一个青簪白衫的年轻公子正惊讶的望着他们。
是黎三公子。
他今日倒没穿着官袍,一身似是出来逛荷点节的一般。
红豆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小姐,小姐不见了……”
乔小姐不见了?
黎兆看了看周围热闹的人群,问道:“是走散了吗?”
“我不知道……”红豆摇着头,喃喃。
乔书叹了口气,看向黎兆,道:“乔小姐不见前身边有个身手很了得的护卫一直跟着,据说突然涌来一群人,乔小姐便不见了。”
他看着黎兆道:“护卫说乔小姐时看到了一个和我生的极像的……女子才追过去的。”
和他生的极像的女子,那不就是娘?所以阿生在说那些话时,他本能反应的便是乔小姐见到了娘。可娘亲死了,他亲眼所见,这不会有假。
这些看似零零散散的话集合起来让他得出了一个令他生惧的可能:乔小姐应当是见到了一个假扮作他娘亲的人,追了上去,而后便着了人的道。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对方想要向乔小姐下手。乔书心中既自责又有一种名为痛恨的情绪涌遍全身。有人用他娘做诱饵,将乔小姐抓走了,眼下乔小姐生死未卜,一想至此,乔书便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恨,恨那些自以为是,利用他娘,害死他娘的人。
这是一个陷阱,以焦娘子做诱饵抓走了乔小姐。黎兆听完乔书的话,便已明白了过来,当即便对身边的小厮道:“文竹,你去陪着大姐,同大姐说衙门有事,我先走了。”
那个名唤“文竹”的小厮瞥了眼哭的稀里哗啦的红豆,和眼睛发红的乔书,忍不住嘟囔:“明明不是衙门的事……”
是乔小姐的事。还是大小姐最痛恨的乔小姐的事。
大小姐和三公子自那日茶话宴之后便闹起来了,主子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受。眼看近些时日,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今日三公子更是抽了空,向上峰告了假陪小姐来逛荷点节。这下好了,逛着逛着,三公子人又不见了。
若只是衙门的事,大小姐顶多发一通脾气倒也罢了,可这乔小姐的事,就算他不说,大小姐也是要打听的。关乎三公子的事,大小姐哪件事不打听?这件事瞒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