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换班前这一队士兵还是好好的,这一点前一队巡夜士兵可以作证。
他当时快吓坏了,毕竟这所谓的病症看起来委实太过诡异,不找阴阳司能找谁?于是立时修书长安向陛下请求阴阳司派人前来。
因着这恍若厉鬼的病症,他当时把这归咎于中邪或者阴阳术士邪恶手段的一种,而对于这个,他只是让人把那一队“疑似中邪”的士兵关起来,没有让人靠近。
只是很快,他便发现这不是普通的中邪,因为这恍若厉鬼的病症会传染。有被抓了一下,咬了一口的士兵也很快呈现出了这等病症。
初时只顾着关,没有想到会传染,待发现这病症会传染之后,被感染的士兵已有千人之众。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便是陛下收了消息,阴阳司的人立刻出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赶过来,所以周世林寻了不少大夫,看看这些大夫会不会治这等“疑难杂症”。
听到这里,乔苒已经明白了。
显然大夫也没看到过这样的病症,当即就吓坏了,一边推辞一边道中邪闹鬼云云的。周世林算是明白了,专治疑难杂症的大夫也治不了这种病,又唯恐他们出去乱说扰乱民心,便将大夫也关了起来。
大牢里一时人满为患。
“有千人之众的士兵被感染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不过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第一队染病的士兵是如何染上这等怪病的。”周世林视线一一从眼前几人脸上略过,而后下意识的停在了乔苒的脸上,他看着她,道,“乔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乔苒点头,轻声道:“今日可能有一队巡逻士兵莫名其妙的被染了怪病,什么时候也能有另一队士兵染病。”
所以不清楚病从何来,这是什么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惜的是,目前阴阳司最擅长符医的原小姐治病从来不说病因以及什么病,这就很伤脑筋了。
“随时随地胆战心惊的怕又有人染病,”周世林接着说道,“不过更麻烦的是这些染病的人夜行的举动。”
他说这句话时脸色铁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而后不等几人开口便出声了。
“他们训练有素。”
训练有素的夜行,白郅钧的脸色首先变得灰青,作为一个行军作战的将领,清楚的知晓一队不知何人控制,训练有素的士兵是多么可怕。
“更可怕的是我先前说的这些士兵叫之不应,如行尸走肉一般。”周世林道,“我当时见了便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乔苒接话道:“有人能控制这些人。”
周世林点头。
“如果真是如此,现在只是千人之众……”说到“只是”两个字时,周世林脸色青白交加,显然这个“只是”让他无比愤懑。
“这些人没做别的,只是夜行半个时辰又回来。”周世林道,“先前是木门,被这些人撞毁了。”
显然“夜行”的士兵具备可以作战的能力,只是“对方”现在没有控制他们作战而已。
“而后我换了铁门,这些士兵没有去撞铁门,而是继续在关押之处集结如同行军一般绕圈而行。”
这样恐怖的情形让守在铁门外没有得病的士兵惊慌不已,若不是他亲自出面安抚,恐怕军队都要乱套了。
他周世林平生也未做多少事,但领兵作战这一点还是自认不错的。自从带兵开始还是头一回碰到自己手中的军队乱了军心这种事。这于他而言,可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同时也提醒他这件事不寻常。
“这件事不是我能解决的,所以我上奏了陛下。”周世林说着看向他们,道,“原小姐确实手段厉害,她能救那些病人。”
虽说有些慢,一日三个,不过这病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死,倒也是不急。
于是他道:“一日三个,救上三年也差不多了。”
三年……众人再度沉默了下来。
“这不行。”乔苒摇头。
这病来的莫名其妙又蹊跷,再加上古将军与赵大人的遇刺,很难让人不相信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周世林本人,他将这病同“悍匪”与“刺客”归于一处。
有人在背后策划的话,那人若是愿意,完全可以让原娇娇这病一治治个没完了。周世林当然懂这个道理,所以他看向她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与其跟在背后治病不如直接找出装神弄鬼的那个人,乔大人,这件事就劳烦你了。”
乔苒瞟了他两眼没有吭声。
周世林又道:“乔大人也不用担心,自我打了铁门之后,已有好些时日没有新的士兵出事了,”他说着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道,“我可以等。”
他不急。
乔苒瞥了他一眼,提醒他:“莫要忘了大殿下。”
原娇娇可以趁着大殿下冬日不发病时出来,可迟早有春暖花开的时候,所以原娇娇不会留太久的。
毕竟大殿下的命总比一般人要矜贵的。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周世林,他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重新镇定了下来,看着乔苒道:“哦,那不能等。乔大人,你要快些,若是慢了,周某是要来催促的。”
乔苒张了张口道:“我今日才到这里。”
周世林道:“那不若你将失踪的黎大人找回来帮忙。”
黎兆自然是要找的,可寻找了那么多天毫无所获,她便是下场寻找,又能帮上多少?
眼看女孩子不说话,周世林不以为意的抬了抬下巴:“那让赵大人活过来给你打下手也行。”
人都死了,还怎么活过来?
乔苒瞥了他一眼,知道周世林又开始耍无赖了。不过这件事还当真推脱不得,只她来接手了。
“若有需要白将军同周某都可以帮忙,”周世林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无赖下去,他摸着佩刀说着视线落到了一旁的张解身上,“实在觉得麻烦,乔大人也可与张天师多沟通沟通。”
这时候突然记起来先前他情急质问眼前这位乔大人时张天师的举动,看来这位张天师是很乐意帮忙的。
至于那个叫着“鬼啊”扑在她怀里的小的,无视就好了。
乔苒再度沉默了下来,周世林倒是仿佛卸了肩上的重担一般松了口气,起身吩咐人准备饭菜为他们几位接风洗尘了。
有人接担子了,自然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了。这种小事就不需要他们来操心了,他可以帮着操办,左右做饭的不是他,不过是开口一声吩咐的事。
似这等轻松的活,他周世林从来不假他人。
眼看周世林出了门,乔苒叹了口气,苦笑:“有些麻烦啊!”
是挺麻烦的,她已经把周世林所知的关于山西路的事情理的差不多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些相比整件事情的真相还是太少了。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借着山西路的不平妄图撼动整个大楚盛世,这是可以肯定的。对方是谁,人在哪里,到底有多少手段,这些重要的消息却一个都不知。
这就很麻烦了,因为至此,山西路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们说开始便开始,说停便停,这是视他们这些人于掌中棋子啊!
作为一个棋子却找不到掌棋人,不就是一件棘手的事吗?
第475章 见面
对于裴卿卿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一块点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块。
是以酒足饭饱又对上了一碟厨子亲手蒸好的豆沙团子时,先前的害怕一扫而光,她端着盘子跑到一旁默默吃团子去了。
留在西馆里吃饭的白郅钧拿着茶杯看着心满意足吃的高兴的裴卿卿不由羡慕道:“还是做孩子好啊!”
没什么烦恼,想吃便吃,害怕便哭,左右总有大人在后面帮忙的。
当然,对于眼前这个孩子来说,后面的大人便是眼前这个一身官袍,神情凝重的女孩子了。
其实算起来,乔大人也没比那个孩子大几岁吧!不过年岁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一旦过了某个坎,人就仿佛突然换了个人生境地一般。就如眼前这两个,过了十岁这个坎,乔大人就已经成为“大人”了,待到再过一年及笄更是所有人眼里的大人了。
所以年岁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所以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白郅钧一时多想了一会儿,待到思绪重新回到行馆里来时眼前的女孩子已经起身了。
她顺着楼梯向上而去,走至二楼,而后一手撑在扶梯上向下看来,神情似乎在沉思。
不过在沉思什么事,白郅钧便不知道了。周世林将担子递到了她的肩头,而这担子眼下委实有些重了。
要解决的事太多了,一时竟不知从何入手。
白郅钧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旁的年轻男人身上,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远不近的陪着她,而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他发现,在乔大人的身边,这位张天师的话并不多,似是守护又似是陪伴,只在需要之时默默开口。
还……挺有意思的。他心道,而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香囊袋。这世间的男子女子相处从来并非男子在外征战,女子在内相夫教子一种。
“在想什么?”也不知看了多久,张解的声音自身旁响了起来。
“没办法啊!”女孩子闻言却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光看着没用,我想还是要见一见那个行刺古将军与赵大人的凶手。”
张解看了眼门外未停的大雪,道:“我去吧,你在这里等着。”
乔苒嗯了一声,没有在这种事上争抢。
这种时候,她便不乱跑添乱了,毕竟凶手可能杀掉一波朝廷命官就有可能对第二波下手,眼下乖乖的留在行馆里,白郅钧和裴卿卿都在她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待到张解离开之后,乔苒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聊了,白郅钧竟起身走到裴卿卿身边坐了下来,而后想了想,摸出了一颗铁丸子,问她:“要不要玩?”
这哄小孩的语气让裴卿卿白了他一眼,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只知道玩?”
这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听的乔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神色古怪,唇角弯起又立刻抿住的白郅钧。
显然一个小孩子却“老成”的说出这样的话是一件很让大人觉得好笑的事,如果被“训斥”的大人不是白郅钧自己的话,他说不准还会笑。
只是现在被嫌弃的是自己,这就不能笑了。白郅钧感慨着收了铁丸子,看向裴卿卿面前的团子,逗她:“你都多大的人了,怎的还喜欢吃这些东西?”
虽然说小孩子爱吃甜的很正常,裴卿卿也处于小孩子的阶段,但显然眼前这个小孩子已临近“小孩子”的尾巴了,再过几年就是乔大人这样的少女,厉害一些都能独当一面了。
裴卿卿瞥了他一眼,道:“我爹那么大了都爱吃,又不要紧。人不吃东西可是会死的,既然都是要吃的,你管我吃的是点心还是别的?”
虽然是歪理,可细一听居然还很有道理。白郅钧愕然了一刻,随即笑了,看着她“小大人”似的模样半晌之后,才将视线转回乔苒,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第一回见到这孩子时,她也是同乔大人和张天师在一起,他先前只以为这是哪家亲眷或者旁人家里丢给他们带的孩子。可这一次出行到山西路,这两人居然还带着这个孩子,要知道,出发前,他们便知此行危险,乔大人更是连贴身的婢女都未带,显然是怕连累身边人。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居然带了这个孩子,这不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乔苒伸手揉了揉裴卿卿头上的团子道:“白将军定然知晓她的父母,只是不曾征得允许,这件事我还不能说。”
白郅钧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他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更遑论看这孩子随心所欲的性子,也只有长在父母皆有本事为她撑住一片天地的环境之下,才能有这样的性子吧!
更遑论,她姓“裴”,嗯,这个姓……委实让人很容易就将这个同金陵裴氏联系起来。
只是这样出身的孩子,父母却准许她跟到山西路来,也不知究竟是这父母太过放心张天师与乔大人的本事还是太过放心这个孩子自己。白郅钧腹诽着伸手为裴卿卿和乔苒各倒了杯茶:“此去大牢要花些功夫,喝些茶慢慢等吧!”
吃的原本便有些噎的裴卿卿朝他扮了个鬼脸,接过茶喝了下去。
这副可爱的样子看的白郅钧忍俊不禁,有这么一个孩子跟在一旁好似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乔苒也接过茶道了声谢,看向门外。
雪越下越大了。
……
这一点出门的张解深有体会,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倒不是畏惧严寒,只是眼前的大雪委实有些挡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