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柳玉琴仔细地把那盆红菜苔收好, 直接放在灶房里了。
睡觉之前,她又把今天阿智送过来的东西都仔细地清理了一遍, 陈立秋送的那包小儿玩意里,有个银制九连环, 还有个鲁班锁。这种东西,都是智力玩具,而且还很精致,本就是比较重贵的玩具,再加上九连环还是银制的, 柳玉琴就觉得拿在手上有点烧手了。
可是人家送来的玩具, 也不好意思再还回去,她心里不由地有些发愁,下回该送什么给陈立秋当还礼。
这种想着,她就有些走神了, 可不想后来,发现里面居然还夹了个小东西, 那是一块大手帕包着的一盒抹脸用的香脂。这盒香脂, 可不是她在铺子买的普通货色了,一看盒子就知道价格不便宜, 打开一看,里面的香脂洁白细腻, 还透着股子幽幽冷香, 绝非凡品。
关键是盒子上还看不出有什么标识, 显然不象是从铺子里买回来的,还有可能是自己家做的,或者是专门订做的。但不管从哪里看,这盒香脂都很值银子。她也知道,稍微上点档次的香脂都很贵,这盒香脂起码也得几两银子。
她拿着香脂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这是陈立秋送的,还是叶子送的?因为只有叶子和她说过香脂的事情。但是偏偏这东西又是夹在玩意儿里的。
如果叶子送给她一盒香脂,她还只当是叶子圆了上回说的话而已,毕竟他说过,家里很多,早知道就该给她带点过来。可是如果是陈立秋送的,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拿了。毕竟陈立秋是个成年的男子,虽然她才十岁而已,不,现在应该是十一岁了。如果按虚岁算,她都该十二岁了。
在这里女孩子十二、三岁订亲,十五、六岁成亲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她有点怕,陈立秋特意拿这个香脂来试探她的婚事。当然了,这也只是她在瞎想,可是面对陈立秋,她总会不自觉地多了些警惕之心。
她的生日非常巧,居然是腊月三十。这个日子,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因为不是每一年就都有腊月三十的,有的年份只有腊月二十九,而今年正巧就是只有腊月二十九。也就是说,腊月二十九就是正宗的除夕。
不过,她的生日基本没有人知道,包括瞎公一家人也不知道。一来瞎公没注意到这件事,二来,柳奶奶和柳夫人也没有说过,只知道每次过了年,柳玉琴就大了一岁。但这也很正常,无论你是哪一天出生的,过了年就要变大了一岁。
她长这么大,还没正式过过生日,一来是因为这里人不注重小孩子儿过生日,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呢。再就是因为这一天过年,家里忙碌,并且这一天也不可能请客人来给她庆生。但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吃到一碗她娘亲手做的长寿面,当然了,也会得到几个红包。至于新衣服之类的,大过节的,肯定也不可能少。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又大了一岁,柳玉琴的心情就很微妙了。她一方面巴不得自己快点长大,成年人总比小孩子更加方便。另一方面却又因为怕自己到了一定的年纪,会被人催出嫁的事情。在现代,她已经受够了大龄未婚带来的麻烦。这在古代,女孩子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如果没有许人家,还不快点嫁出去,只怕都要被别人唾沫给淹没了,搞个不好还会连累到柳吉柳祥呢。这还真是小有小的烦恼,大有大的麻烦啊。
这么一想,她不由地就把自己认识的与她年纪相当的男孩子都过滤了一遍,却发现,铁牛算一个,陈三算一个,叶子也算一个。但是,很显然这三个人都与她很不般配。大家身份地位家境都相差太远了。而且她对这三人的感情,也不是男女之情,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要与其中的某一个做夫妇。
她已经忽略了还有一个赵成与她同岁,实在是她总会当自己是三十岁的大人看这些人,都跟着看孩子似的。也许就陈立秋在她眼里,还算个真正的大人。就连阿智,虽然年纪比叶子和陈三,但都还会有些小孩子气的时候。不过阿智也被她完全忽略了,因为显然阿智的婚事由叶子做主嘛。
“唉,几时才能多认识些人呢?”柳玉琴叹道。在这个地方,她见到的人,总共就这些,也完全没有机会认识到更多的条件相当的人。她知道自己的亲事会是个很大的难题,象她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弟弟,能嫁到什么人家去?对方的家境外貌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她的要求还不低,还希望找到个相亲相爱的男人。
最后,柳玉琴自己都放弃了,觉得自己要嫁出去的难度太高,“也不知道,能不能不嫁,就在柳家当个老姑奶奶了呢?”柳玉琴这样想着,准备找个机会,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特定的习俗,可以让自己逃过被催婚。当然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男人,她还是愿意嫁人的。
就这么七想八想的,柳玉琴居然失眠了,一直到都鸡叫了她才睡着。因此,柳玉琴这一天还是被柳吉柳祥吵醒的。
睁开眼一看,外面阳光大盛,搞不好都快中午了。
“姐姐,姐姐,懒虫,太阳晒屁股啦。”柳吉柳祥都叫道。
柳玉琴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地说:“我马上起来了。你们饿了吧?”
“恩,今天要整大餐吧?”两个弟弟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是当然。明天就要过大年啦,今天能不整大餐吗?”柳玉琴笑道。
今天正好又天气好,柳玉琴急急忙忙地烧燃了灶,添了半锅水,加了一碗米,先煮着粥,让两个弟弟看着,说:“你们看着点,锅里要是开了就叫我,我先去晒被子和衣服。”
冬天的太阳可珍贵啦,一出太阳,她就想洗洗晒晒,今天不止要晒被子,还得把前两天洗了没干的衣服拿出来晒晒。
等柳玉琴把自己和两个弟弟的被子和半干的衣服也全部搬出去晒上了,柳吉也开始叫道:“姐姐,锅里烧开了。”
“好咧,我来了。你们可别揭锅盖,小心烫着。”柳玉琴边叫边把最后一件衣服晒好,就快速的跑了过来。
此刻,米汤已经把漫出锅盖边了,幸好只煮了半锅粥,米汤还没有扑出锅外边来。柳玉琴一把揭开锅盖,锅里米粒翻滚着,粥已经半熟了。她又拿了三个鸡蛋过来,用米汤冲了三碗米汤鸡蛋花糖水。姐弟三人各自先喝了一碗,垫肚子。
接着,她又切了白菜和一剁了半块肉,扔进锅里,今天就先吃一顿菜肉粥再说。搞饱了肚子,她才有力气和精心整大餐嘛。而且今天还得办一年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祖。再者因为明天就是除夕夜,得吃一顿最丰盛的年夜饭,最少也要弄十个菜,取十全十美之意。肯定要今天先弄出些半成品来。所以,今天她忙着呢,她这会儿都后悔昨夜自己胡思乱想浪费时间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相信日子总是能过去的。
果然,他们姐弟三人还没来得及吃完早饭,瞎公就在门外叫:“大姑娘,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我们还在七饭呢。”柳吉满嘴是粥的叫道。
瞎公也知道柳玉琴今天起来晚了些,所以一直等闻到饭菜的香味,才问她。实在是今天已经过了快一半,祭祖有事情再不办就迟了。
“稍等,我们马上吃完了。”柳玉琴咽下口里的粥,又飞快地去把昨儿已经准备好的香烛纸钱等物拿出来,又拿了二小碗炸鱼块和二小碗炸南瓜丸子与两整只煮熟的鸡,和一瓶酒装在篮子里了。
等她弄好东西,柳吉柳祥也吃完了。
姐弟三人提着篮子,在瞎公的陪伴下,去了坟地。
这是柳家的祖坟,其实只埋了柳奶奶与柳夫人两个人。
坟这边,瞎公前几日早就和吴大有来过了,把枯草败叶都清理干净了,因为是新坟,还给培了一圈新土,还烧过了一些纸钱。
柳玉琴带着两个弟弟,给两个坟都放上了菜,再把酒也围着坟倒了一圈,才跪下来,和两个弟弟烧香烛纸钱。
“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柳吉柳祥的。你们可得保佑我们平平安安,日子越过越好啊。”柳玉琴默默念叨了几句,烧完了纸钱,又磕头拜了几拜。
区区两座坟,三个小儿在祭拜,这场景令瞎公有些不舒服了,心里头对柳家姐弟就越发怜惜了。同时,他心里其实也很担心柳家姐弟以后的生活,虽然柳玉琴能干又聪明,可是她毕竟是女孩子,等她成年出嫁时,柳吉柳祥还小,这日子要怎么过?要是柳玉琴是个男娃,他就不用操这些心了。
而且柳玉琴的婚事,他也知道是桩难题。嫁得差了,大家都会觉得委屈了柳玉琴,可是她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呢?想到这里,瞎公摇摇头,只能先制止自己想这些问题,反正还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最后,他还是默默在心中叨念了几句:“柳夫人,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好好守护三个孩子,让他们健康平安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