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渐急,曲蓁二人用完膳,回了松风水阁。
曲蓁刚进屋,就看到了外间冰裂纹的窗前案几上多了盆含苞欲放的昙花,旁边小山似的堆了好些东西。
绣花精致的斜挎药囊,描边镶玉的胭脂,古籍医书,还有个……木雕的小人儿!
她看向容瑾笙,疑惑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容瑾笙早有预料会是这般场景,从容的指着那些物件说道:“药囊是暮霖的,胭脂是血手的,古籍是风愁搜罗来的,那套血玉镶金的头面是泉微送的,他人不在汴京,过些日子才回来,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还有那木雕的小人,是棠越做的,为了给你庆贺生辰,躲在人后刻了三天。”
曲蓁看着那堆物件,心头划过些暖流,缓步行去,好奇的拿起棠越送的木雕一看,确认这小人雕的是她不错,不过……
她柳眉微挑,转向身旁的容瑾笙:“我有这样?”
那缩小版的‘曲蓁’身段丰腴,一手叉腰,一手持刀,面目含怒,张牙舞爪,神态灵动,看着倒是有些憨态可掬。
抛开个人情感不谈,这手雕刻的技艺绝对算是顶尖水准。
容瑾笙扫了眼,揶揄道:“在棠越眼中,你就是这个模样。”
曲蓁哭笑不得,拿着那木雕打量了片刻,倒是有些好奇,“棠越怎么会做这个?”
他贪玩好动,木雕这种东西,需要持续专注和耐心,怎么看棠越都不像是能静下心的人。
容瑾笙视线落在那打磨光滑的小木人身上,笑意淡了些,“我从奴隶场救下棠越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言不语,孤僻怕人,后来王府翻修,来了个雕刻的匠人,他偷摸跟着人家,久而久之,也就会了。”
“最开始他雕的都是些死尸,挨打, 人吃人的画面,被风愁等人变着法儿的逗弄了几年,性情变了些,就开始雕其他的,逢年过节,相熟每个人都要送一个木偶,也算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吧。”
曲蓁闻言,指腹轻轻摩挲着那‘臃肿’的木娃娃,想着棠越抱着木头仔细雕刻的模样,会心一笑。
“我会收好的。”
对那孩子而言,容瑾笙就是他的救赎和生命,而这木雕,是他熬过漫长的黑暗唯一的寄托。
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容瑾笙浅浅勾唇,在她还未回过神之前,从袖中掏出一个纹着莲纹图腾的白玉镯戴在她手上,俯身凑近她耳边,温声道:“蓁蓁,这是我的贺礼!你要好生收着。”
曲蓁反应过来时,那镯子已经锁死在她腕上,玉色剔透,衬得她肤白如雪。
待看清那莲纹时,她不禁一怔,“雪家的族徽?”
“看来风愁都告诉你了。”
容瑾笙点头,答道:“这镯子是濮阳先生转交给我的,说是母妃生前托他打造,要送给未来儿媳的礼物,与我的冠簪取自同一块玉,乃是一对。”
他没有告诉她,这玉镯代表的另一层含义。
凭借此镯可证明她宸王妃的身份,调动他所属的一半儿兵力,是真正的虎符!
听到‘儿媳’二字,曲蓁脸颊微烫,也没再推拒,认真道:“我会收好。”
“嗯。”
容瑾笙想了想,又抬手试探的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摸了摸,唇角含笑:“乖!”
曲蓁闻言,刚有了几分柔软的眸子蓦地凝住,瞪着他,正要说话,就听松风水阁外传来暮霖的声音!
“主子!”
“什么事?”容瑾笙微微侧首问道。
暮霖听这声音,心里发紧,他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眼下情况有变,只能硬着头皮来请示了。
“太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容瑾笙眉眼笑意更淡,似有不悦。
暮霖低声道:“许是,许是与丞相府的池小姐有关。”
太子钦慕相府大小姐池清姿这在汴京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池清姿,喜欢的则是他们家主子。
因此,太子对主子除了敬畏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总想着能盖过宸王府的名声。
他们主子心中了然,不过懒得理会罢了。
说到此处,暮霖顺便禀明了池清姿求见一事,静待着自家主子答复。
容瑾笙沉吟片刻,吩咐道:“告诉太子,朝政繁忙还等着他回东宫处置,望他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是!”
宸王府外,黑云骑重重把守。
正门紧闭,侧门处的石狮旁立着一女子,她身着藕粉色戏蝶团花的长裙,手紧抓着披风的带子,发间的钗环随着顾盼的动作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娇妍明媚的玉面透着几分胭脂都遮掩不去的苍白,令人望之生怜。
她就是有着‘汴京第一美人’之称的丞相府大小姐,池清姿,连陛下都金口盛赞她是‘月里嫦娥,千金绝色’,可见一斑。
此刻,她正焦急的望着王府影壁后的方向,满心焦灼。
而在她身侧站着当朝太子容黎言,“池小姐,我听丞相说你这两日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秋风寒凉,别加重了你的病情,本宫送你回去吧。”
“劳太子挂心了,臣女没事。”
池清姿说着,后退了步,拉开他们二人的距离,大有避嫌的意味,“太子殿下储君之尊,无须为了臣女耽误时辰,还是先回去吧。”
容黎言看着她泛白的唇色,心中怜惜不已,无奈道:“皇叔不会见你的!你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池清姿咬唇,似是被戳中了痛处,故作镇定道:“殿下慎言! 臣女不过来请王爷点评前两日作的诗画,并无他意。”
这说法,简直是自欺欺人。
整个汴京城谁不知道她的心思?
容黎言生了怒意,质问道:“你大病未愈,抱着画卷站在王府门外淋了大半个时辰的雨,可有只字片语的关心?”
池清姿闻言,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血色尽失,倔强的望着那府中,不肯移开眼。
“王爷他或许是病着,无法起身……”
“太医探过皇叔的脉象,虽毒素未解,但是已经被药谷那位少谷主控制住了,断没有到起不了身的地步。”
容黎言不留情面的戳破她的幻想,提起药谷,又道:“你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而那位少谷主,已经登堂入室,还是皇叔亲自领进去的,这代表着什么,你该明白!”
身后风雨急催,眼前府门高阔。
仅一门之隔,犹如天堑,截断了他们所有可能,池清姿耳边回荡着那几句话,胸腔闷疼的厉害,竟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往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