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方天地,于那些仙人大能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古怪的说法。
大道之数,以十为极。
昆仑山巅的仙人每隔千年便会寻世间一位地仙点化,授予他真仙之位。而若是无缘得到这般机缘之人,再熬到千年之时,也就是第十次大劫降临之日,便注定身死道消。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若是熬过了这第十次天劫,便可以己身证道,成就真仙之位。
只是亘古以来,从未有人做到这一点。
因此,这第十次大劫对于高高在上的仙人们来说,便是末日。
可现在,那位青莲观的道祖,要对抗这素来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第十次大劫,于是那些或隐世或出世的仙人们纷纷在那时朝着此间投来了自己的目光。
无论之前敌我关系何如,但此刻那些目光中只有敬佩。
为老人此刻的风骨,也为他敢为天下先的气魄。
......
龙隐山的穹顶之上第一道雷劫在那时终于酝酿完毕。
没有任何预兆,那道雷劫便于那时呼啸而来,直直的去向了老人头顶。
五丈粗细的雷蛇,因为其中凝结了太过磅礴的天雷,故而已经呈现出了极紫之色,而但但是他所散发出的可怖威压便让躲藏在魏先生为其激发的金色屏障中的徐寒气息不畅,他大抵无法想象直抗此劫的魏先生,会承受如何大的压力。
而事实上,魏先生的表现远比徐寒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面对这威势巨大的天劫,老人立着的身子根本没有挪动半下的意思,反倒是他身下那棵方才为他擒住数百昆仑劫的大树,在那时再次不断生出枝干将老人的身子包裹其中。
他似乎打算就以这看上去极为寻常的树枝去对抗这浩瀚的天雷。
呼啸的天雷转瞬即至,眼看着就要轰向那树干。
可就在这时,老人的怀中亮起一抹翠绿之色,那光芒耀眼,映照在那树枝的枝干上,于是如翡翠一般的翠绿之色开始在那枝干上蔓延。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天雷落下。
那树干不住的摇晃,而顶端更是被轰成焦炭,但除此之外,却似乎并未对这大树的根基造成太大的伤害,更不提那被树枝严严实实包裹其中的老人。
徐寒的脸色一喜,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老人身上时,却见魏先生的眉头紧皱。
徐寒自然不解,为何老人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这样的念头方起,天际之上第二道劫雷便落了下来。
这一道劫雷几乎是紧随着第一道劫雷落下的,但无论是其声势,还是其中裹狭着的巨大威能都远远超出上一道劫雷。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响彻,第二道天雷便直直的轰在了那巨大的树干之上。
这时,徐寒才豁然明白魏先生的担忧究竟是由何而起。
这第二道雷劫的威能与第一道那在徐寒看来已经误了匹敌的雷劫比起来,宛如云泥之别。
这雷劫落下参天大树化为两半,轰然倒地,巨大树干宛如尸骸一般躺在地上,周身一片焦黑,身子还有火苗攒动。
而身居这大树之下的魏先生虽然并未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势,可却依然免不了脸色发白,却是不知是被雷劫的余波所震,还是因为那颗大树心神相连。
但天上的劫云可不会去考虑魏先生的感受,于是第三道天雷蓄势待发。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徐寒,心头焦虑无比,他自然想要帮助老人,可是他的实力在这浩然的天劫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若是出手,除了让本就深陷窘境的魏先生分神之外,于老人并无任何益处可言。
所以他只能立在原地,焦急的看着这一切。
第三道天雷,依然是十丈粗细,但或许是因为其中蕴含天雷太过磅礴的缘故,这道雷劫已经隐隐有些泛红之色。
它的速度极快,从被激法出到落在魏先生的身前前后也不过化去了一息不到的光景。
眼看着这雷劫便要落在老人的身上,那时老人的眸中忽的泛起一道神光。
一道道玄奥无比的手印在那时被他结出,而他的嘴里也在那时吐出一道箴言:“盛极而枯,火从木生!”
这一言落下,那方才攒动于那焦黑树枝驱赶的火苗顿时汹涌了起来,它们很快便将这大树燃尽,而汹涌的火焰也在这时被魏先生说驱动化作了一直浑身燃着烈火的三族金乌,那金乌发出一声长啸,直直的迎上了这第三道天雷。
电光火石。
这个词涌来形容二者的对撞自然是再恰当不过。
一股巨大的气浪爆开,猛烈的罡风自山顶溢下,将这沿路上近半数的草木连根拔起,龙隐山上可谓一片狼藉。
而金乌与第三道雷劫也在这样的碰撞中,同归于尽,烟消云散。
但第四道雷劫又在那时呼啸而来...
......
魏先生的手段层出不穷。
他用巨树抗下了第一道与第二道天劫,用树木被劈断后的残枝生出的烈火唤出了三足金乌,扛过了第三道天劫,用被金乌烧成的灰烬之中生出的巨大土墙,抗下了第四道天劫。
用背后木箱中数以万计铜板抗下了第五道天劫,最后再以这袖口中的两道水龙抗下了第六道天劫。
出奇的是,第七道天雷并未如之前一般紧随着前一道天雷轰然落下。
这当然不是那天劫背后的某位操纵者忽然的大发慈悲,他只是看出了老人的疲惫,他在酝酿更可怕的事物,他想要一句夺下老人的性命。
天地间雷鸣响彻,更大的恐怖在那劫云之中等待向世人展示它的狰狞之貌。
立于一片狼藉之上的老人,一身白袍已然褴褛,但他的腰身却依旧被他挺得笔直,于他看来,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无论成败,亦无论生死,他都理应如此对待。他以往如此,今日亦当如此。
第七道天劫终于再次落下。
这道雷劫没有了之前那十丈粗细的巨大模样,它只有三丈大小,但却依然化作了血红之色,其间蕴含的威能比起之前的数道总和似乎还要多出不少。
它方才从云层中露出棱角,恐怖的威压便席卷而来。
它犹如一只被囚禁万年早已饥肠辘辘的恶兽,在露出棱角的下一刻便化作一道流光直直轰下。
徐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想不出以魏先生此刻的状态当如何承受下这样一道天雷。
但这一次,老人再次出乎了徐寒的预料。
就在那天雷临身的一刹那,老人那浑浊的眸子中忽的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神光。
他的双手缓缓的伸出,身上已经褴褛不堪的白袍再次鼓动,他眯着眼睛,一股浩瀚的气势在那时自他体内奔涌而出。
那些来自于这方世界各处大能们的目光,都于此时,死死的落在了老人身上。
他们知道,这时才是这位道祖拿出真正的本事对抗天劫的时候,他们想要尽可能的看得仔细一些,毕竟谁都会走到这一步,天劫永远是拦在仙人面前最大的猛虎。他们想要从这位道祖身上学到些许东西,哪怕只是皮毛,或许也可让他们在这一天来临时,多出一份胜算。
雷劫即将加身的老人自然将这些目光感受得真真切切,他并不反感,反倒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和颜悦色的轻声言道:“别急,我会做得很慢的。”
这话说罢,老人伸出的双手轻轻一挥。
“天地之道,非顺非逆,而只关乎于己。”
“以五行落其身,以顺天道,以其身结天地,以拒天道,以证己道。”
老人此言一落,身前忽的亮起一道透明的光圈,精益剔透。
他的手指轻轻一捻,箴言再次于他嘴中吐出:“天地以土为根。”
这时,地上那道为他抗下了四道天劫的土墙残垣之中,一抹黄土遁入老人手中,他手持这一抹黄土,往那透明的光圈中轻轻一撒,黄土如雨般落下,在这光圈的底部堆积成一洼平原。
“金自土中取。”老人再次说道,一枚铜板被他投入光圈中,那黄土之下便浮出些许金石,裸露在外。
“水自金面结。”魏先生的袖口处飞出一道细小的水龙落入那光圈之中,化为雾气散入其中,而那些金石的表面便在那时凝结出一颗颗水珠。
“木由水中生。”而那棵已经毁坏殆尽的树木之中一只绿叶忽的飞出,落入老人手中,他再次将这绿叶轻轻的放入光圈之中。
那绿叶在进入光圈的刹那瞬息粉碎,化作一道道绿色的光点落入黄土之中,而那些金石之上的水珠也在这时滴入突然。
于是一棵棵细小的植被自那光圈的土壤中拔地而起,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光圈。
“火自枯木出!”老人的声音又于那时响起,一道金乌真火被他投入光圈,熊熊的大火自光圈中升起。
“土于火中凝!”又是一声轻念,那大火烧尽,树木化为灰烬,灰烬沉淀,再次化为了突然。
自此五行皆入这光圈,他们开始自主循坏,生生不息。
做完这些的老人,在那时微微一笑,他看向空无一物的眼前,目光柔和,就像是一位诲人不倦的先生在看着一群莘莘学子一般,神情慈祥。
“这还不够。”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身后巨大的木箱忽的一颤,无数铜板在那时从木箱中涌出,汇集在他的身前,他苍老的脸上再次勾勒出一抹笑意,那些铜板之中便在那时金光大盛,转瞬金色的光芒被他抽离而出,那些铜板顿时像是失去了神力一般跌入地面。
而那被他抽出的金色光芒则汇集于他的手中。
“世界之所以为世界,并非物,而在于念。这念无关善恶,无关爱恨,有念世界方可活起来。”他说罢此言,那握着金光的手猛地摁入那光圈之中。
随着这道念的加入,光圈中的五行运转速度陡然变得快了起来。
草木不断滋长,火焰升腾,土壤堆积,雄峰于地面隆起,降下的雨水灰尘江河奔涌,而那光圈也随着这样的诸多变化而开始不断的扩张、变大。
不过数息的光景,那光圈便已经五六丈大小,但这样的变化依然未有停止,他还在继续,像是初生的婴儿,在不断的成长,这方世界亦是如此。
这时,那第七道雷劫终于轰然落在了魏先生的头顶。
老人站立于那猩红的雷光之下,眯着眼睛,嘴角笑意如春的望着远方。
他问道:“你们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