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愉没去管徐易扬等人在想什么,只是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刘瓦匠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生死各安天命。”
说着,抬起左手,噗的一口咬向那只蚂蚁。
中年男子先前还有些得意,只是霎那之间,见到刘瓦匠张口向蚂蚁咬落,突然间大惊失色,指着刘瓦匠,嘶哑的说道:“你……你敢……你敢……”
话没说完,这中年男子顿时喉头咕咕作响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不到片刻,中年男子脸色死灰,定定的望着刘瓦匠,过了许久,这才头也不回转身走了,只是这中年人就像是脚下拖了千斤重物一般,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而且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一个湿淋淋的脚印。
直到这中年人走得看不见踪影,刘瓦匠才缓缓地站起来,将手里的半截蚂蚁丢进瓦窑里,那半截蚂蚁,一入瓦窑竟然像是倒进去了一桶汽油,霎时之间烈焰冲天,轰轰作响。
说到这里,刘世愉这才叹了一口气。
叶青青有些发呆,过了好半晌,才吐了口气问道:“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徐易扬微微一笑,没说话,但是徐易扬晓得,刘瓦匠的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果然,刘世愉看了一眼叶青青,又接着说了起来。
刘瓦匠在那天之后回到家里就大病了一场,倒在床上大睡了好几天,所幸刘瓦匠的媳妇儿,是个很贤惠的女人,把刘瓦匠照顾得无微不至,刘瓦匠本来身体不错又调息得当,第四天头上就下地干活了。
去瓦窑里看了看,瓦窑里的火已经熄灭好些天了,温度也已经降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直接开窑出瓦,只是刘瓦匠开了窑门拿起几片烧好的瓦片来看。
本来以往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刘瓦匠一家人最开心的时候,方圆十里八乡,要盖个房子起个楼什么就得买瓦片,只要这里哪口窑熄火出窑,人家是赶集一般争先恐后的来抢购。
今天,刘瓦匠这口窑边前来买瓦的,人是不少,但也就看热闹的多,却没多少人选购,因为一向出瓦质量最好的刘瓦匠烧出了一窑怪瓦——每一片瓦片都是奇形怪状的不说,每一片瓦中心位置上,都有一个指头大小的红点,很是怪异。
据说这种瓦叫“背心红”,说的是以前枪毙人时,是对这人的背心开枪,所以叫“背心红”,然而瓦窑烧出这种“背心红”,可就是不吉利,窑主必定不吉,买瓦建房的人要是买了,也肯定跟着背时,
也不晓得这事是不是真的,所有的人,都是拿着一片两片怪瓦,议论纷纷,但就是没人掏钱买瓦。
话说回来,这一窑瓦也是片片都长得奇形怪状,根本没法子用,自然也就不会买回去了。
刘瓦匠拿着一片“背心红”,自是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这整窑的瓦片片都是如此,反正都是已经废了的,就算解释清楚了,也没人会买的,买回去也没什么作用再说,只是出了这事,刘瓦匠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甚至会把刘瓦匠想要隐瞒着的一些东西直接给泄露出去。
听着买瓦的人议论刘瓦匠很是有些颓废,想不到很多年以前的一次无奈,造成今日这般下场,不过,让刘瓦匠最为沮丧的是,在最后一刻他居然又一次心存了善念,最终放了那中年人一马,虽说是毁了那中年人的根基,但这世上的事又有谁能说的定呢。
这次之后,刘瓦匠就再也不去烧瓦了,而是跟着老婆一起,带着儿子,回到田间地头,专心种起庄稼来,还跟刘世愉说,等到收了庄稼换了钱,就带着一家人重新去找个好地方。
而这事儿后来也被刘瓦匠媳妇儿晓得了,只说刘瓦匠媳妇儿实在也不好说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秋季,看着田地里硕果累累的庄稼,刘瓦匠半年来第一次展开了笑容,在他们这里,多半都是山地,水田也是零零星星的,没办法动用机械收割,所以,到了收庄稼的季节,差不多都是几家人联合起来,挨家挨户的排着次序,一起收割。
刘瓦匠家收割庄稼的时间排在中间的次序,照例有好几家人到家里帮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总有二十来人,很是热闹。
只是这天早上,就出了问题。
——先是刘瓦匠的媳妇儿,蒸了一大篜米饭,连带刘瓦匠自己家里的人,少说也有三十多人,都是干体力活,现在又是农忙时节,体力消耗很快,吃饭肯定是厉害的,刘瓦匠的媳妇儿蒸了差不多三十斤米,这不算得多,别人家办酒,刘瓦匠的媳妇儿帮忙篜过五十斤米,最多一次篜过八十多斤米的。
因为赶着早饭,刘瓦匠的媳妇儿才三点多就起床开始上灶篜,几桌子的菜都炒好了,刘瓦匠的媳妇儿去看那篜的饭,居然还是冰冷的,以为是火候不够,刘瓦匠的媳妇儿,又加旺了灶火,足足蒸了两个小时,都烧干了两锅水,一看那篜里的饭,依旧还是冰冷的,几乎都有些冰手。
眼看着帮忙的人就要来吃饭了,刘瓦匠的媳妇儿急得双脚直跳,把这事跟刘瓦匠说了,刘瓦匠沉思了会儿,只得劝说媳妇儿:“算了,饭就别篜下去了,再蒸也没个结果的,还是赶快和面蒸馒头吧……”
想了片刻,刘瓦匠又跟媳妇儿说:“你千万记住了,今天这篜饭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也不能拿出去给猪啊,狗啊什么的吃,更不要给别人吃,就留着我们一家子自己吃……”
刘瓦匠的媳妇儿急得双脚直跳,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赶紧和面,准备蒸馒头待客。
刘瓦匠媳妇儿手脚麻利的赶紧和好面,切好面团装进篜屉,锅子里得水开得正猛,正常的话,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好的。
而这时刚好天亮,农村人起得早,加上又是秋收忙季,天刚亮就有人过来准备吃了饭就下地干活。
第一个来的是隔壁二叔,这人是当过兵的又正值盛年,是一个最不信邪的人,跨进刘瓦匠家的大门直接就吆喝着,要刘瓦匠的媳妇儿,赶快拿饭出来,吃饱了好下地抢收,农忙之际,时间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点滴也浪费不起。
当然了,这也是刘瓦匠平日里跟乡里乡亲的都热心得很所至,在别人家里帮忙他也这样,所以二叔来帮忙也跟他一样。
可是,刘瓦匠的媳妇儿忙前忙后,端菜摆酒,就是拿不出饭来,而馒头也是刚刚放才上篜没多大会儿,所以还得等上一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