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州这场战争,以容修全方面的胜利为结局,至此整个天下震惊,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直到此刻才感觉到真正的危机。
他们先前所猜测的一切都不重要,皇家的秘辛也好,上位者之间的爱恨纠葛也罢,重要的是,容修确实有本事,能把大余搅和的不得安宁。
他阴险狡诈又狠毒,工于心计令人捉摸不透,所有的负面评价到头来都不过是对他的忌惮和畏惧而已。
难道大余真的要变天了?
不是说好的议和吗?
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容修竟然是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余宣帝打了败仗,恨得咬牙切齿,他真后悔当时没有直接杀了容修,管他天下人说些什么,把他早早的除了,眼不见为净,哪还有后来的这么多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送了三座城池给他,真是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甘心!
本以为他能狠狠的挫一挫他的锐气,没想到反而让对方春风得意,以至于天下那群百姓,又开始在背后胡思乱想,质疑他的能力!
他堂堂的大余朝皇帝,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叛贼?
余宣帝气归气,战争打败了,仍旧能从别的方面补救,所以他几乎在第一时间里,吩咐下去,让人散播言论。
所有的言论,明目张胆的指责容修背信弃义,况且本来事情的真相就是,容修率先发动攻击,直接从琅州城冲出来,将朝廷队伍一网打尽的。
百姓们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战败的耻辱被抛在脑后,容修再度沦为所有人唾弃的对象。
场面对朝廷有利。
余宣帝再接再厉,亲自登上城楼,举行了一场誓师大会,主旨是会拼尽所有,剿灭叛贼,收复失地。
到底是天子,在百姓中具有强大的号召力,接下来的十多天,无数平民们争先恐后的参军,各个咬牙切齿的说要抓住容修。
刚刚损失了几万士兵,余宣帝来者不拒,上到中年男人,下到少年儿童,通通被编入军队。
看似朝廷实力飞速壮大,实际上却是竭泽而渔的做法。
大余人数就这么些,打仗不能全凭将士们拿命去拼,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讲究将法与运筹帷幄,没有好的将领,再多的士兵,都是去白白送死。
身为上位者,本该拥有悲悯之心,而现在的余宣帝,已然完全忘记初衷。
先前有太子的事在前,文武百官中,纵然有保持清醒者,在开口之前,还是要好好琢磨一番。
不然的话,丢掉官帽事小,丢掉脑袋事大,谁都不想惹怒余宣帝,除了俦大人。
俦大人是开国功臣之一,他属于赵国丈的人,后来十多年前赵国丈忽然抱病,俦大人才渐渐被重用,展露出头角。
他在管理方面,很有才华,又敢于直言进谏,提出的许多建议,都对国家发展具有重要推动作用,因此余宣帝对他不是一般的重视。
文武百官对余宣帝的疯狂行为,沉默不言装聋作哑时,他不止一次的求见余宣帝,甚至不惜一跪就跪一夜。
余宣帝迫于压力,害怕天下人议论纷纷,才接见了俦攻。
俦攻上了年岁,走路都要几晃,好不容易到达跟前要行礼,余宣帝心烦意乱直接免了。
他是敬重这位老臣的,可有时候他过于迂腐,他一心为天下,根本不懂一个帝王的心。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会把他当成心腹的重要原因。
一个皇帝如果想要坐稳皇位,只有为民为天下的心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知道权谋,明白那些狠戾肮脏的手段。
他说了免礼,俦大人还是颤巍巍的跪下了,行礼过后,第一句便进入正题,“皇上,收手吧。”
“收手?”余宣帝皮笑肉不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让朕收手?”
“再打下去,整个大余都乱了,您和容修之间的恩怨,无非是陈年旧事,他要的是声道歉,你给他便是,何必咄咄逼人?”
余宣帝大为震惊,他意外的看着眼前的老臣,眼中情绪流转,眸色从浅淡变得幽深。
是他小看他了!
一个快死的老家伙,倒是看得通透!
余宣帝呵呵笑出声,他搓揉着手,说的却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俦大人,朕待你不薄,你何必如此逼朕?当年我对容奕止做的那些事情,无非是为了保住皇位,你不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知道朕的担忧和顾虑,有那么一只猛虎在耳畔,谁能睡得酣然?朕没有做错,错就错在,他容奕止太过强大!”
“那皇上又为何抓着容修不放?”
“谁让他调查容奕止的死因的?那件事查到朕的头上来,朕不杀了他杀谁?”余宣帝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可现在天下都知道那件事了,你杀了他又能挽回什么?”俦大人语重心长,“这么做只会让天下大乱,只会让皇上你的皇位越发动荡!”
“放肆!”话说到最让他在意的地方,就像是用一把刀刺进他的心口,余宣帝红着眼睛,一把扫掉桌上的卷轴,指着他大骂,“朕的江山永固!朕的皇位千秋万代!他一个区区容修算得了什么!本来朕想让他好好活着,可他为什么要跟他那个爹一样,一样的成为朕的眼中钉!他是在逼朕!逼朕走上绝路!逼朕不得不杀了他!”
“皇上杀他究竟是因为他是容奕止的儿子,还是因为他一样的强大?”俦大人苍老的脸上,不忍而痛苦,“难道…难道皇上要杀尽所有有才能的人吗?难道皇上对自己丁点信心都没有吗?”
“朕不是!”余宣帝慌了,他怎么能够允许别人说他不行?哪怕被人猜忌他不行,都是不可以的,他鹰隼般的目光看过来,“朕杀的只是那些图谋不轨的大臣!朕是堂堂天子,怎么会对自己没有信心?”
“那就此停下来吧,不然逼急了容修……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你们都在把朕往绝路上逼!他容修能做出来的,逼急了朕,朕也都能做的出来!”余宣帝大手一挥,从门外涌进来两排士兵,他冷下声音吩咐,“俦大人年老体衰,身体不适,自动请辞,朕同意了,现在你们护送俦大人回府,好生看护着!”
容修他是一定要杀的,只有杀了,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