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公主开了口,朱太医自然不便继续逗留,起身摇着头出去了。
宋绾绾这个药童就更不能留了。
她克制着想要冲到荣安公主面前去与她相认的冲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一旦这么做了,不是被当做疯子乱棍打死,就是送官下大狱。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纵然不情愿,她还是在茯苓满是警告的眼神下出了寝房。
“茯苓姐姐。”宋绾绾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突然转身。“我听说,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食会有所帮助......”
她的话说的隐晦,但能为公主娘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以往,荣安公主情绪不高的时候,她就会拿各种各样的甜点去哄她。
这法子,屡试不爽。
茯苓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人,明明看着眼生,却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尤其是,他唤着她茯苓姐姐的时候。
那口气,很像一个人。
茯苓想起那人,不由得苦笑。
不过,她的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
身为荣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她自然是再稳重不过的,又岂会轻易的被什么人给蛊惑。“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朱太医已经走远,你还不跟上去?”茯苓的言辞间隐隐带了一丝火气。
宋绾绾没想到茯苓也有这么冷的一面,不由得愕然。
是呢,茯苓姐姐那样玲珑八面的人儿,又怎么会对她一个陌生人客气。她的好脾气,全都留给了公主娘和以前的她了。
宋绾绾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公主府。
茯苓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
想起方才那药童的提议,她竟鬼使神差的吩咐了小丫鬟一句。“公主近来没什么胃口,去做些易克化的甜点送来。”
小丫鬟乖乖地应了一声。
茯苓其实也很不解,为何会信了那药童的话。可想到病的奄奄一息的公主,她想着或许这也是个法子,试试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当一盘盘精美的糕点送到荣安公主面前时,荣安公主神情怔怔,似乎回忆起了些什么。
“宛儿在的时候,也总爱这样哄我开心......”
茯苓见公主提起县主,眼眶不由得一热。“公主好些日子没有进食了,好歹用一些......”
荣安公主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盯着那些糕点发呆。
就在茯苓以为公主是在触情伤情,命人将糕点撤下去时,荣安公主却伸手拿起了一块水晶桂花糕。“是不是吃了它,心里就不苦了?”
很显然,荣安公主已经认命了。
她的宛儿再也回不来了。
茯苓和身边伺候的丫鬟闻言,险些撑不住,落下泪来。
平阳县主沈云宛,可谓天之娇女,家世才情皆是不俗,身份之尊贵比起宫里的公主也不遑多让。生前她有多风光,如今就多令人惋惜!
荣安公主轻轻地咬了一口糕点,忽然就泪流满面,继而嘶声力竭的嚎啕大哭起来。
丫鬟们见状,全都吓不轻。
恰巧驸马爷从外头进来,听见荣安公主的哭声,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不过,能见她将积压在心中的悲痛发泄出来,他不由狠狠地松了口气。
太医不止一次的提过,说公主得的是心病。若不及时的排解,恐有性命之忧。如今,她这般肆意的啼哭,尽情的宣泄,纵然狼狈不堪,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待荣安公主哭累了睡了过去,驸马爷才将茯苓唤到身边问道:“今日可是有人对公主说了什么?”
茯苓摇了摇头。“朱太医和往常一样,诊完脉就离开了。”
这就奇怪了!
驸马爷很是不解。“那公主究竟为何突然放声大哭?”
提起这个,茯苓恍然大悟。“莫不是那些糕点......”
“什么糕点?”驸马爷皱着眉头询问。
于是,茯苓便将前因后果如实的说了一遍。
“你说,这主意是朱太医身边的小药童出的?”驸马爷显得有些吃惊。
他与朱太医相识多年,可从未见他身边有什么药童。
而且,他还没年纪大到连药箱都拎不动的地步吧?!
“那药童瞧着的确眼生......”茯苓这么一回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相貌清隽的少年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那药童长什么模样,可还记得?”一旦起了疑,驸马爷肯定是要追究到底的。
茯苓还真没记得太清,一来她的心思全都在公主身上,不曾过多留意,二来那药童一直低着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茯苓越想越不对劲。
这世间的男子,可鲜少有这般纤细白净的!
而且,她依稀瞥见药童的耳垂,似乎有两个黑点,似乎......似乎是耳洞?这么一想,茯苓越发肯定那人有鬼!
她竟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潜入了公主府,还离公主那般近!
这个认知,让茯苓心惊不已。
“怎么,你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驸马爷见她脸色一变再变,心里就有了数。
茯苓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婢失察,竟叫人蒙混了进来,请驸马爷责罚。”
“这如何是你的错?”驸马爷素来是个温和性子,倒是没有迁怒她的意思。不过,那人的心机手段倒是让他上了心。“派人将朱太医请来,我亲自问。”
茯苓不敢耽搁,忙叫人去传话。
那头,朱太医刚回到府上正准备歇一歇,公主府的人便登门来请。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莫非,是荣安公主不好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太医又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公主府。
当被人领着去了外书房时,他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驸马正在沏茶,见朱太医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朱太医辛苦了,过来尝尝某的手艺。”
这般的客气,倒是让朱太医有些无所适从。
“就朱太医一个人,这么不见你那药童?”待朱太医落座后,驸马状似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朱太医被问得一脸茫然。“什么药童?”
“就是早些时候,朱太医您带进府里的那位。”驸马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怒火跟猜疑。
朱太医愣了好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不是公主府的小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