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医的医术果然出神入化。
第二天一大清早,那个叫芷兰的丫鬟就睁开了眼。尽管身子依旧虚弱,可到底是保住了一条命。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芷兰深深的感到不安。
“姐姐你醒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吓得她往床的内侧缩了缩。
“姐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梳着双丫髻的圆脸小姑娘走上前来,笑盈盈的说道。她生得娇憨可人,十一二岁的模样,脸上肉嘟嘟的,看着着实有几分讨喜,让人不自觉地就能卸下防备。
见芷兰似乎受到了惊吓,小丫头并没有急着开口解释,而是将一碗黑乎乎的药递到了她的手边。“这是大夫开的药汤。姐姐你伤到了脑子,可能要养上一段时日才能好了。”
芷兰摸了摸后脑勺,果然触碰到了一个拳头大小凸起的硬块。
应该是坠崖时在车厢壁上磕的。
“这是哪里?”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是梅家村。”小丫头答道。
芷兰皱起眉头,好像在努力回想些什么。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养好了身子是正经。”别看这小丫头年纪小,讲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薛大夫说了,这药得趁热喝,凉了可就苦的很!”
芷兰盯着那碗黝黑的汤药,没有动作。
小丫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防备,端起碗来抿了一口。“放心吧,这里头没毒!”
芷兰没想到心思竟被一个小丫头看穿,不由觉得汗颜。
小丫头故意对她的羞赧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唠叨着。“你可别小瞧了这一碗汤药,可是放了有好些名贵药材呢!说是一口千金都不为过!”
“而且,这药煎起来特别麻烦,耗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煎成这一碗!”
听着小丫头小声地嘀咕,芷兰才终于有了一丝活过来的真实感。她打量了屋子一周,试探的问道:“是你救了我?”
“当然不是。”小丫头摇头否认。“是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高姓大名?”芷兰又问。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小丫头想了想,答道。“我跟你说,遇上我家主人,你可真是撞了大运了!”
小丫头嘴巴巴拉巴拉的说个没完,句句都是在夸赞,而且还不重样。
芷兰虽然是个丫鬟,可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多少有些见识。见这屋子里的摆设虽然陈旧,却都是上好的木头打造,宅子的主人肯定非富即贵。
她一个丫鬟,何德何能能够令贵人出手?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是,他们想从她的身上知道些什么。而与她息息相关的,便只有平阳县主。
芷兰低垂着眼眸,努力的平复着心境。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前,她绝对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儿关于县主的事情!
说起来,这芷兰是苏家的家生子,是平阳县主嫁到苏家之后,苏夫人拨过来给她使唤的。因为平阳县主使唤惯了陪嫁的几个丫鬟,所以她只得了个二等丫鬟的差事,根本近不了县主的身。
尽管如此,芷兰还是挺喜欢这位少夫人的。
不同于那些喜欢刁难人的贵妇,平阳县主的性子带着几分天真的坦率。有一回,她不小心将县主的簪子碰到了地上磕破了一小块,吓得魂儿都要没了,以为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板子。平阳县主却并未责罚,只是叮嘱她以后仔细一些,就匆匆的出了门。
县主身边的四大丫鬟对此颇为不满,好些日子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诸如此类的小事,还真不少。
平阳县主处事公正,性子豁达,深受下人们的喜爱。就连一向挑剔的太夫人,都对这个孙媳妇赞不绝口。
想起那日坠崖时的情景,芷兰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对这样和善的女子下此毒手!
“姐姐,姐姐?”小丫头见她坐在榻上发呆,不得不拔高嗓音。
芷兰回过神来,缓缓地抬头。“我叫芷兰。”
小丫头哦了一声,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叫欢喜。”
“欢喜......这名字挺适合你。”芷兰说道。
“主人也是这么说的。”小丫头煞有介事的点头。
对上欢喜眼底的笑意,芷兰彷徨不定的心突然就变得宁静起来。
在欢喜的催促下,芷兰喝下了那碗又酸又辣的汤药。等放下碗,欢喜就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芷兰身子虚弱,没坐多大会儿就累的不行,只好慢慢的躺下。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就连睡觉都不敢睡的太死。然而,除了那个叫欢喜的小丫头不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没见过其他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芷兰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她以为被救只是偶然很快就能离开时,欢喜带来了一个让她局促不安的消息。
“主人来了,说想见你。”欢喜说道。
芷兰深吸一口气,暗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
谢珩来到庄子上时,已经是深夜。
和往常一样,他穿着一身夜行衣,戴着同色的兜帽,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孤零零的站在院子的中央,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石雕,冷硬得毫无生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使得空气都要凉上几分。
芷兰被带到他面前时,立刻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敢随意乱瞧。
谢珩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道颀长的背影。“你是县主的丫鬟?”
“是。”芷兰低声应道。
“说说那天的事情。”
芷兰福了福身,斟酌着将那日的情形口述了一遍。
“县主出行,为何是你跟着。”谢珩又问。
芷兰咬了咬唇,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可真是巧!”谢珩越听越生气,声音也越发冷冽起来。
芷兰是个聪明的丫头。在出事的那一刻,她其实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临时替换的车夫,被支开的几个大丫鬟,以及那射在马脖子上的暗器。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想要置县主于死地!而她,亦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可偏偏,她活了下来!
成了众矢之的。
有人想要她活,但更多的人希望她永远都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