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就从来没打算让你帮我什么,只要不牵累到你就谢天谢地!”
老黎说:“我儿子的孝心我领了。别说我帮不上你什么,就算我能帮上,我还未必就会出手呢。”
我说:“为什么呢?”
老黎说:“因为我想给你个实战的机会啊,只有在实战中才能真正获得成长,多好的机会啊,一般人谁能遇到这样的机会啊。”
我说:“你就使劲说大话吧,反正你也没机会出手的,因为你根本就没那能耐。”
老黎呵呵笑起来:“还是我儿子了解他爹啊。”
我说:“我的事,以后你尽量少参与。除了我向你请教问题之外。”
“哦。”老黎乖乖地点点头,接着突然严肃地看着我:“小可,答应我一件事!”
我说:“你讲!”
老黎说:“今天这场火灾的事,不经我知道,不经我允许,你不许采取擅自任何行动,不许为这事去搞任何报复行为!”
我说:“哦,为什么?”
“因为我想破财免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黎微笑着说。
“哦。破财免灾。”我重复了一句。
“答应我!”老黎看着我。
我看着老黎深邃的目光,不由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哎——这才是乖儿子,听话才是好孩子!”老黎呵呵笑起来。
我努力干笑了下,心里有些不甘。
老黎接着说:“该合作的还是要合作,开发区工地的合作项目继续进行,这个烧毁的厂区,重建工作还是由星泰建筑公司负责。”
“这——”
“我的项目我不给我儿子干给谁干?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老黎轻松地说。
“可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怕这怕那,遇到困难就退缩,什么事都干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争论这个了!”老黎干脆地说。
我不言语了。
老黎又看着远处茫茫的海面,沉默着。
“终于还是来了。”老黎轻轻念叨了一句。
我从侧面看到,老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眼神里却倏地闪过一缕杀气。等我想仔细确认这杀气,却消失了。
看我歪着脑袋打量他,老黎转过头看着我,脸上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肩膀:“小可,这事就算过去了,就当这事没发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夏雨说的对,这点损失很快就能赚回来,没多大的事。”
老黎嘴上说的很轻松,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会不会真的轻松,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老黎看起来很淡定,真的很淡定。
老黎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我站在一边,跟着傻傻地笑。
正笑着,我一转脸,看到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鬼鬼祟祟往这边观察。
我心里突然来了火气。
“你在这等我下,我去那边树林撒泡尿——”我对老黎说,接着就想发力过去。
“站住——”老黎说。
我站住看着老黎。
“这里又没外人,有尿就在这里冲着大海撒。”老黎说。
我此时其实木有尿意,不由挠了挠头。
“老老实实在这里陪我散步。由他们在那里看好了。”老黎说。
“你——你早就发现他们了?”我有些诧异。
“你爹我花眼,看近处不行,看远处还是没问题的。”老黎边说边又背起手,往前散步走着。
我跟着老黎:“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老黎悠闲地说。
“你不想知道?”我说。
“没兴趣!”老黎边走边说。
“你就不担心他们把你绑架了?”我说。
“有我儿子在,我儿子这么好的功夫,我担心什么呢?看,我今天出门连保镖都没带!”老黎笑着说。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猜他们是。”
老李打断我的话:“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未必非要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意思喽。”
我不说话了,回头看了下那小树林,那两个人影消失了,似乎他们发觉我发现他们了。
“看,打草惊蛇了不是?”老黎说。
“你脑袋后面长着眼睛啊?”我又诧异了。
“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但心里却有一双眼睛!”老黎说。
我不做声了。
我和老黎继续沿着海边散步。
“这次你晋级正科,秋彤提拔为副县,对你们来说,这是官途中的重要一步,可喜可贺,你们还很年轻,今后路还很漫长,不要浮躁,不要骄傲,要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老黎说。
“嗯。”我点点头。
“这次你们俩的晋级提拔,实在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个人!”老黎说。
“关云飞!”我说。
“是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终归对你们来说是受益者。”老黎说:“当然,你们更要感谢关云飞的对手,感谢你们自己的对手,如果没有对手存在,那么,你们会有如此快速的进步吗?”
我觉得老黎这话很有道理,不由点点头:“是的,不错!但我却不想感谢。”
老黎说:“嘴巴上说不想感谢,但心里却真的是要感谢的。其实,你的每一个进步,都应该感谢自己不同阶段的每一个对手,只有对手才能让你更好的成长,没有对手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对手越强大,你遭受的挫折越大,你就会成长地越快,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
我点点头:”嗯。”
“人这一辈子,总是会遭遇不同的很多对手的,而这些对手很多时候未必就一定是活生生的某几个人。甚至,你所处的整个大环境,都是你的对手,你人生的对手。”老黎又说。
我有些听不懂老黎这话。
老黎接着说:“换句话说,人生就像是一盘棋,对手则是你身处的环境。有的人能预想十几步,乃至几十步之外,早早便做好安排;有的人只能看到几步之外,甚至走一步,算一步。人生如棋啊。”
“人生如棋。”我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遍。
老黎用勉励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老黎,从他的目光里感到了父爱的慈祥和关怀。
我的心不由一热,想起了远在宁州的父母。
突然,就很想宁州,很想家,很想爹娘!
这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对故土的怀念,对亲人的牵挂和眷恋。
次日下午,我接到了夏季的电话。
“易老弟,我想和你谈谈!”夏季在电话里看门见山直接说,口气有些淡。
听夏季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大寻常。
我立刻答应下来,我们约好20分钟后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不知道夏季要和我谈什么。
在去咖啡馆的路上,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夏季和我约谈的咖啡馆离老黎喝茶的天福茗茶不远,东山真锅咖啡,我猜夏季是在茶馆刚和客户喝完茶,接着就去了咖啡馆。
在咖啡馆门前,我看到夏季的车子停在门口。
我直接上去,在二楼的一个单间见到了夏季。
他正坐在那里沉思着什么,见我到来,笑了笑,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我进去坐下,夏季要了两杯咖啡。
“火灾现场清理地怎么样了?”我问夏季。
“正在进行时。”夏季心不在焉地说。
“老兄今天找我来,是想谈什么呢?”我说。
“呵呵。随便聊聊。”夏季又笑了下。
看夏季的神态,我知道他不是要和我随便聊聊,他一定有事。
但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急着追问,于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喝了半天咖啡,夏季说:“我现在很困惑。”
我说:“你的困惑从何而来呢?”
夏季说:“从正在发生的现实中而来。”
我说:“你为处理好什么样的人际关系而困惑呢?”
夏季说:“亲人、朋友!”
我说:“亲人,那么就应该是你爸爸和你妹妹了。朋友,是不是也包括我在内呢?”
夏季说:“易老弟很聪明。”
我说:“老兄的困惑看来和我是有关的了。大家都是直快人,不妨直说吧。”
夏季沉默了片刻,犹豫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面上,平推到我面前。我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5000万。
“这是干吗的?”我看着夏季。
夏季说:“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为什么?”我说。
夏季说:“因为我不想一直背负着心理负担!”
我说:“什么心理负担?”
夏季说:“你救我爸爸一命的心理负担,我们一家人欠你人情的心理负担。”
我说:“你是觉得一直亏欠了我什么,所以要这样?要给我这五千万?”
夏季说:“我知道钱不能代表一切,但我实在不想时时让自己背负着沉重的思想压力,因为这压力,我几乎不能和你正常交流什么,脑子里挥不去你是我们恩人的影子。
时间越久,这种压力就越大,所以,我想给你这笔钱,作为我们一家人对你的报答,作为你救我爸爸生命的报答,如此,或许,我的心里会轻松一些。虽然我不认为你是见钱眼开的人,但我仍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的谢意。”
我说:“你是因为失火那天在你家你父亲说你的那些话吧。那些话又刺激了你吧?”
夏季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我说:“假如我拿了这五千万,你心里就会解脱就会轻松吗?”
夏季说:“起码,我会觉得我付出了,我报答了,我想,起码,我不会再有如此的负重心理!”
我说:“我让你感到压力了吗?”
夏季说:“是的!”
我说:“仅仅是因为我救你父亲带来的压力吗?”
夏季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觉得这钱我会要吗?”
夏季说:“我希望你收下——”
我说:“如果我不要呢?”
夏季略微有些意外的神情,接着说:“那。我会很失望。”
我说:“你觉得你父亲的命就值这五千万吗?”
夏季的面部表情猛地一抽搐,似乎受到了刺激,看着我说:“老弟,你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这话我很不爱听,我很不喜欢听,我爸爸那天说出类似的话,让我羞愧,但你今天说出这话,却让我恼火。我从来不认为我父亲的命就值这几千万,生命,从来是无价的,是不能用金钱来权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