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选妃热火朝天,永宁王府波澜不惊,当事人傅流年更是事不关己,深居简出,缠绵病榻,偶尔露个小脸也苍白的鬼似的,这让安国侯很不安,宝贝女儿还没嫁过去便要成寡妇?寻思着找个机会和皇帝说说推了这门亲事,而另一人,周宸虽也担心傅流年的身体,却比安国侯镇定许多,他相信,那样的一个人,天下都死光了恐怕也轮到他。
有句好话不是说嘛,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那人,论心智论手段论狠辣论谋略甚至论长相论身段都堪称祸害,怎么会轻易死的掉?!
大年三十,宫里照例举行盛大家宴,皇亲贵胄高官显臣济济一堂,席间皇帝高兴太子热情大家都很尽兴,毕竟,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死对头北狄难得没来捣乱,而心腹大患匈奴尽然被打的落花流水俯首称臣,皇帝那个高兴啊,这是他爹、他爹的爹、他爹的爹的爹一直想做却做不成的事啊!于是乎,死了两个儿子、一个大老婆、一个小老婆这事也就被淡化了。
儿子,只要有女人还怕没有?
女人,作为皇帝还会少女人?!
傅流年也喝了不少,腮上两抹潮红,原本浅淡的唇色嫣红如血,顾盼间多了几分惑人的妖媚,紫宸殿内无论男女老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惊艳,连皇帝的眼眸都深了几分,透过他,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白衣飘飘神女一般美丽飘渺的董月如。
董月如,他第一眼见到便深爱上,可是她心里却有别人,于是,为了得到她,他用尽手段强占强留,用她全族人性命挟逼她进宫,第一年他们的孩子出生,却没过三个月便夭折了,她哭的昏天黑地他也心痛万分,还好,很快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更加的漂亮聪颖,只是,一切却从这个孩子开始改变...
文帝昂头喝下酒,唇边一抹苦笑,飘渺,是的,董月如至于他便是一直飘渺的存在,即使她在他身边,他仍觉得隔着万水千山。
他脚步虚浮走下宝座来到傅流年面前,笑得温和欢畅:“老五,朕敬你一杯。”
傅流年接过酒杯恭敬道:“父皇,儿臣敬你才是。”
文帝一口喝下:“以前是父皇疏忽了,今后朕会补偿,好好养身体,大夏的天下还要靠你啊。”
原本热闹喧嚣的宴会忽而静默,所有人望过来,紫袍玉带长身玉立的少年温文淡然,隐隐透出无法一种俯瞰天下的大气。
众人暗惊,莫非皇帝要换太子?
一时间,神色各异,文帝浑然不觉,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脚步踉跄拥着美人离开紫宸殿。
筵散,傅流年独自穿行御花园,东宫在不远处,散席时,太子邀他去东宫坐坐,兄友弟恭,大臣们纷纷点头微笑。
离东宫还有几十步之遥,他忽然转身向外而去,身后响起傅锦年低沉的声音:“五弟,怎么到了门口也不进来?”
傅流年听不,转身,浅笑:“多喝了些,头很晕,太子那边就下次叨扰吧。”
太子斜睨着他,冷哼:“是吗?”
“臣弟告退。”
“站住。”
“太子,有事?”
傅锦年脸色一沉:“傅流年,你很嚣张嘛。”
傅流年垂眸谦恭:“再怎样也比不过太子。”
傅锦年冷冷盯着他,眼眸中涌动起杀气:“你很好,凉州一战名扬天下,如今百姓都称你为战神,连父皇都另眼相看,孤这太子恐怕要换你来当了。”
“那些都是百姓的胡言乱语,至于父皇,他只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而已,况且,我这身体你也知道,每日这么一碗下去又能挨多久?”
盅毒解了后身体慢慢开始恢复,只这一月来病情忽然反复,他不是没有发现那些日常的汤药出了问题,只,不说而已,你要毒杀我,我便让你毒杀!
太子脸色一变。
“太子,我这破败的身子你还是不放心?”
“破败?孤看你活的很是有滋味。”
傅流年苦笑:“大哥,如今不好吗?匈奴诚服四海升平,大夏的皇位终归是要传到你手里的,至于其他何不就算了!你恨我没能救出四哥,可,我已尽力,我不是神仙无法掌控一切,他死了,我也万分心痛,你失了弟弟,我也失了兄长,此外,我还赔上了生死相随的挚友。”
他猛烈咳嗽起来,声音沉闷一声接一声,好半响,才抹了抹唇边的血水,自嘲般地笑着:“你看,我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
最后一句轻的如同叹息,低低回荡在冷寂的夜空,寒风吹起衣襟,高贵优雅的紫色偏在他身上却成了一种无尽寂寥。
傅锦年却冷笑起来,眉目透着浓浓的厌恶。
“死,没那么容易,孤的四弟死了,你却活蹦乱跳?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孤要你生不如死,呵,就从你心头肉开始吧,孤要那贱人。。。”
傅流年眉头一挑,冷冷打断:“我贱命一条,并不介意鱼死网破,所以,莫要动她。”
如冰似雪夹带血腥杀伐之气,无端端使傅锦年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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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大街很热闹,爆竹声此起彼伏,流花河灯火璀璨,裹着雪貂大氅的傅流年信步走在其中,却茫然不知要去哪里,这是阿生失踪的第二百零四天,和派去营救傅平年的所有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一次她也是这般突然消失,他在尸山血海中翻找她的身影,而这次,他并没有去寻找,只每天数着日子过,从第一天到今天的第二百零四天。
他想,或许再过段时日,自己烦了便忘了吧。
记得半年前分别时,她嬉笑着说,过年一起啊,小爷请你吃烤鸡。
烤鸡?其实,他很不喜欢吃那东西。
对面走来一个女子,容颜如花巧笑嫣然,一身精致的红色衣裙,领间袖口滚着雪白的狐狸毛,头上簪着红宝石步摇,走动间,娇俏可爱,她满脸惊喜,轻唤:“殿下,你在这里啊。”
他茫然望去,半响才想起,这是周若梅:“你?”
“我去为你把脉,殊童说你出来逛街了,我便寻了过来。”说话间,少女脸颊微红。
“哦。”他茫然回应,心思全没转回来,抬脚打算离开,周若梅急忙跨上一步去拉他衣袖,谁知,一闪间,他已在一步远处,眸中泛过一抹厌恶,周若梅愣了愣,傅流年已转开头,低声道:“周小姐...”
“叫我若梅。”
“...我不习惯旁人碰触。”
原来如此,周若梅心里虽有些不是滋味,但一想到他的传奇经历,心便软了几分,笑颜如花:“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我先走了。”他没有回答,欲离开,周若梅唤道:“殿下,宫宴很无趣吧,我请你去流花溅玉楼喝酒啊,那里的烤鸡最好吃了。”
于是,打算离开的人莫名其妙随着她去了流花溅玉楼,只是,那烤鸡,他一口没碰,浓郁香气扑鼻而来,他只想找个地方呕吐。
他想,他终究是不喜欢这东西的,或许以前是真的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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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阡陌巷里的韩家很冷清,吃年夜饭的大圆桌上照旧摆满各式菜肴,有肉有鱼有菜有酒,流花溅玉楼烤鸡放在最中央,油光光泛着香气,桌上整齐摆放着六副碗筷,主人却只有两个,韩石生和蒋土生对面而坐,几次拿起碗筷又放回,老管家低声劝着:“大爷二爷,吃些吧,总归是过年,怎么着也吃些吧。”
吃?怎么吃得下?去年满桌子人吵吵闹闹热热闹闹过的年,而今,只是下他们两人,其余那四个,至今生死不明!
偌大的厅堂只有老管家苍老的声音在回荡:“唉,作孽啊,怎么就都不见了呢?这几个是多好的孩子啊,老天怎么就那么忍心啊,唉,记得三爷他们走时还说,过年前一定回来,还嘱咐老奴多酱些腊肉...七爷喜欢烤鸡,老奴特意赶早去买的...对了,小眠姑娘今天又来过了,唉,那姑娘...”
一门之隔,玉冠紫裘的少年负手立于风中,苍白的脸上神色淡淡,他微昂起头,有雪花漂落在凤眸上,一片两片...渐渐融化成水,顺着脸庞划落在尖细的下巴下...半年前,六月初五晚,他接到急报:营救行动生变,安平王遇害,驸马失踪,其余皆亡。
短短几十字,他用一整夜的时间足足看了十遍,天亮,他传下西北大元帅令,开城门,迎战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