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动手的人岂不是与曾经的燕国一样,成了笑话?
宋佩瑜的目光顺着地图上的易县,看向易县周围。
易县就像是个分水岭,易县以北,大多都是平缓地势,直到赵燕边境,除了赵国奇货城之外都是三不管的镇子和村子。
易县突然比北面高出将近二十米的天然高度,左右皆是人迹罕至的高山和蔓延看不见尽头的树林,原地建城就是天然要塞。
想要攻打卫国,就必须踏平易县,因为根本就没路可绕。
已知骠骑大将军生前,手中掌握六万大军。
也就是说卫国还剩下的军队肯定大于六万。
虽然国内冲突不断,但目前来说对卫国最重要的,无疑还是四个要塞。
“要是能知道易县如今有多少守卫就好了。”宋佩瑜以手杵脸,看向重奕,“如果殿下有八万兵马,想要护卫国周全,会派多少人守卫在易县?”
重奕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四万放在北方三县,保证能在三日内汇聚易县。”
他难得肯主动解释,“楚国无斗志,黎国无余力,睿王不敢轻易动手,卫国只需要防备赵国。”
宋佩瑜露出个苦笑,浑身放松的窝在马车角落的软垫上。
他刚才将自己代入卫国,觉得拨三万兵马到易县已经是极限,没想到重奕比他还狠。
宋佩瑜满脸放松窝在那里的模样,在重奕眼中委实乖巧可爱的很,重奕忍不住伸手在宋佩瑜头顶抚过。
宋佩瑜翻了个白眼,如果有一天他秃了,重奕一定是罪魁祸首。
他伸手将重奕蠢蠢欲动似乎还想再来一次的手握在手心,正想要说话,忽然重心不稳,猛得朝前方扑了过去,正好被重奕接在怀中。
马车也随之停下,从远到近响起嘈杂之声。
“有刺客!”
“快来保护宋大人!”
“不是刺客,是土匪,他们是奔着千金镜来的!”
……
宋佩瑜双手撑着固定在马车上的桌子,勉强稳住身形,听清外面的话后,立刻想去掀马车的帘子,却被重奕拦下来,“我去看,你在马车等着。”
宋佩瑜短暂的了犹豫了一瞬,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习武练剑也就是强身健体,当真遇到刺客,只有仓皇逃命的份。
宋佩瑜的马车位于车队的最后面,重奕站在车架上,能将所有乱象尽收眼底。
被称作土匪的那群人从两侧出现,如今大多都在车队的前方。
宋佩瑜在马车内等的心焦,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都在远处,忍不住从马车内探出个头来,“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宋佩瑜已经出了马车,坐在重奕踩着的车架上,也想起身去看远处的情况。
重奕按着宋佩瑜的头,不让宋佩瑜也站起来,低声道,“不是土匪,是刺客。”
虽然这些突然出现的人都穿的粗布衣服,甚至大部分人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但他们出手却极有章法,行动间有相互照应配合的意思,竟然能与车队中的护卫旗鼓相当。
宋佩瑜闻言,心中立刻有了几个猜测。
他对仍旧守在他马车附近的护卫道,“不用留这么多人在这,快去看看八皇子怎么样了。让守着银镜的人都去保护八皇子,别管这些身外之物。”
马车周围的护卫犹豫了下,离开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三分之一。
这些护卫刚离开,无头苍蝇似的在车队中横冲直撞的土匪们,就突然找到了确切目标,一半的人冲向了装着等身银镜的马车,一半的人竟然径直朝着宋佩瑜的马车冲了过来。
护卫们毫无防备之下,当真让土匪们冲到了宋佩瑜的马车附近。
为首的土匪举着刀指着坐在车架上的宋佩瑜,“我看这个最好看,兄弟们!将他带回去给寨主做女婿!大小姐定然喜欢这样的俏郎君!”
土匪们齐齐应好,气势远超惊慌失措的护卫。
好在宋佩瑜的护卫都是宋氏的私兵,都随着宋氏儿郎上过战场,虽然暂时被土匪震住,但回神的速度也很快,立刻拔刀迎了上去。
只是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慌忙间难免将一些土匪放到了宋佩瑜的马车前。
重奕单膝跪在宋佩瑜身侧,一只手捂着的宋佩瑜的眼睛,低声道,“闭眼,别怕。”
宋佩瑜眨了眨眼睛,感受到手上温热的液体后,立刻道,“我去马车里!”
“马车太大,我顾不上你。”重奕捂着宋佩瑜眼睛的手挪到了宋佩瑜腰间,紧紧将宋佩瑜按在他怀中。
连斩五人后,重奕一剑斩断链接马与马车的绳子,狠狠踹在马屁股上。
本就焦躁不安的骏马又挨了让它疼痛不已的一脚,情绪彻底失控,嘶吼一声,不分敌我的将身边的土匪和守卫踢飞,随意找个方向跑了。
失去骏马的马车平稳后退且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颠簸,重奕低声喊宋佩瑜抱住他
然后弯下腰去,一手抓着马车边缘稳住身形,一手将长剑狠狠插入地面。
长剑崩成了几段,马车也停了下来。
宋佩瑜早就忍不住睁开眼睛,他和重奕还在马车上,和之前的位置有些距离,却没彻底离开车队的范围。
重奕竟然真的将已经断成几截的长剑插进了琉璃路,强行让马车固定在了原地。
反倒是土匪没想到重奕竟然会这么做,没跟上马车滑行的速度,被护卫拼死拦住。
宋佩瑜被血腥味熏的脸色惨白,心中却没多大的恐惧,或者说比那天突然踩到灰蛇吓得几乎什么都顾不上,好了不止百倍。
他甚至扒着马车顶站了起来,比较土匪和护卫的人数。
光凭肉眼来判断,土匪的人数与护卫不相上下。
护卫有三百人,土匪最多有二百二十人到二百四十人之间,绝对不会超过二百五十人。
只是车队中身份贵重,不容有失的人太多了。
宋佩瑜、吕纪和、卫国八皇子、骆勇等人。
还有七座价值不菲的千金镜和毫无还手之力的工匠。
护卫要保护贵人,要护着千金镜,还要护着那些工匠,又是在万万想不到的地方被突然袭击,才会在第一时间乱了阵脚。
重奕从马车内拿出弓箭来,速度极快的拉弦放箭,几乎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每次羽箭疾飞,都至少会有一个土匪倒下。
甚至有土匪因为背靠背站着,居然被重奕射穿了。
这等现象不仅被土匪注意到,也引起了车队中其他人的注意。
一时间无论是土匪还是护卫,动作都有些凝滞。
宋佩瑜没看几眼,就从站在重奕身后的姿势变成坐在重奕腿边。
还好他的马车够大,里面的东西也足够齐全,光是重弓就有两副,还有两副轻弓,适合的羽箭不下一千支。
以重奕的准确度和土匪的数量,足够了。
见识到重奕堪称一击致命的羽箭后,护卫们就找到了最高效的杀敌方法。
他们只需要缠住土匪,不让土匪有机会到处乱窜。
然后时不时的与土匪拉开距离,就会有飞箭来助。
这场突如其来的抢劫,以土匪惨败,仓皇而逃告终。
宋佩瑜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没派人去抓已经逃了的土匪,而是让护卫们看倒下的土匪还有没有活口,先简单为他们处理下伤口。
若是能活下来,就带回去审问。
活不下来,也无需强求。
吕纪和与八皇子等人都没什么大碍,只有宋佩瑜的车架被土匪冲击,马被重奕放走了,厚实的车架也满是斑驳伤口。
就连宋佩瑜自己,虽然在重奕的保护下没有受伤,衣服上却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头发也有些凌乱。
以至于宋佩瑜竟然是看起来最狼狈的那个。
没过多久,金宝就统计出了车队的损失。
等身银镜被摔碎了四座,车队的护卫死了十六个,重伤二十三个,轻伤者数不胜数。
会制作银镜的工匠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基本个个都有轻伤。
像是马车被毁坏或者马匹在乱象中跑了……这类的损失,都没算在里面。
宋佩瑜坐在车架上,面无表情的听着金宝的话,等待发软的腿脚恢复力气。
那么多每天都能看到的脸庞,以后永远都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有重奕在,他们的伤亡还会更严重。
最可笑的是,这一切竟然发生在蔚县门口。
他们从蔚县出发,到遇见土匪,期间也就隔着一个时辰的路程。
半个时辰后,收到消息后匆匆调集兵马的蔚县守卫赶来。
蔚卫指挥使不顾他与宋佩瑜都是朝廷命官,直接跪下,战战兢兢的请罪。
宋佩瑜冷着张脸,自上而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蔚卫指挥使,“你是不是以为奇货城是太子殿下封地,进项到不了你的手上,其余的事便也与你没关系?竟然能让土匪突然出现在奇货城和蔚县之间?”
宋佩瑜的语气只能说冷淡,绝对称不上愤怒,用词却让蔚卫指挥使完全无法承受。
蔚卫指挥使将头贴在地上,“请宋大人明鉴,臣万万不敢有这般心思!”
宋佩瑜冷笑着拂开蔚卫指挥使抓他袖子的手,转身往吕纪和的马车去,吩咐金宝,“派人去奇货城,告诉盛旺,我过几日再去奇货城,回蔚县!”
蔚卫指挥使还想再去抓宋佩瑜的袖子,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极为可怖的脸,随之而来的是手腕上碎裂般的阵痛,疼的他眼前一黑,还以为手腕被废了。
他知道这个人,是宋氏给宋佩瑜派的私卫!
在蔚县外遭遇土匪抢劫之事,不仅让宋佩瑜气的大发雷霆,吕纪和比宋佩瑜的火气还大,回到蔚县后,立刻泼墨挥笔,写了份足有万字的折子弹劾蔚卫指挥使失职,立刻着人送去咸阳。
自从在华山刺杀流落在外,遭遇土匪后,吕纪和就对土匪深恶痛绝。
虽然知道在蔚县外的土匪,几乎没可能是真的土匪,但吕纪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无论是真土匪还是假土匪,他都不可能在土匪手中受气两次。
‘土匪’的尸体和当场遗留的武器都被带回了蔚县,很快就有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