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也很高兴认识陆叔叔!”冉暮伸出了手。
陆屿微微一愣。
孩子的手很小,很软。他不由自主的手掌一握,包住了冉暮的小手。
冉暮能伸出手与他相握,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第一次见到冉暮,就能看出这个孩子对陌生人在不失礼貌的前提下,带有的警惕和谨慎。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是一个握手,却让他有一种相吸的亲切感。
连着对一个陌生的孩子有两次亲切感,实在是没来由!
而冉暮也一样,从陆屿手里传递出来的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感,带有很安全的温暖感。
陆屿看着眼前那张粉妆玉琢的脸,尤其是那双干净的犹如一汪没有杂质的泉水的眼睛,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暮暮,你很像一个人!”
“像谁?”冉暮很好奇,隐约中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陆屿苦涩的笑了笑:“不说了。”便站起来,却没有放开冉暮的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在哪儿?”冉暮这次没有任何的排斥,在心里认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后,他的所有防范意识都被解除了。
“也在这里。”
“好!”
一大一小两把雨伞,雨伞下也是一大一小两个人,相互牵着的走在雨中,若不是处在墓地里,就成为了一副和、谐的父子画面。
“你这次是跟着谁来扫墓的?”
“妈妈!”
“上次的小女孩是你妹妹吧?”
“嗯,我们是双胞胎。”
陆屿一笑:“你爸爸妈妈真幸福,双胞胎就实属罕见,龙凤胎就更是万一挑一。真好,幸福的一家人。”若仔细看,就不难发现他的笑容里有羡慕,也有落寞。
如果冉可岚没有死,他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冉暮抬头看了一眼陆屿,张了张小嘴后,又吞下了要说的话。
他不知道爸爸和妈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孟印波叔叔说过,爸爸伤害了妈妈。既然父亲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又为了不让妈妈伤心,冉暮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身份。
“叔叔,你扫墓的人,是你的亲人吗?”
陆屿点点头:“是我的亲人。”
即便离了婚,他还是把冉可岚当成自己的妻子,把冉家当成自己的亲人。
冉暮的小脸上有着一丝不解,爸爸的亲人就是他的外公和外婆,外公和外婆都死了,爸爸手里剩下的这束花还要送给谁?
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大人沉浸在回忆之中,孩子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几分钟后,陆屿在一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照片吓了冉暮一跳。
冉可岚?
妈妈的名字他还是认识的,更何况,墓碑上的照片就是冉可岚,不认识字也认识人。
“怎么了?”发现冉暮脸上有着惊讶,陆屿关心的问着。
冉暮连忙垂下眼帘,掩盖住自己的惊慌,摇了摇头。他不敢再看墓碑上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妈妈明明活着,照片却贴在了只有死人才会用的墓碑上,就是胆子再大,他的心里也在发毛。
陆屿转动视线,看向了冉可岚的那张碑上的照片。
和她结婚两年,两人从未在一起照过相,那时候他的手机里只有郑茹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于倩给的。
他能有的只是抽屉那个小铁盒子里,那张泛黄了的冉可岚小时候的一张,他偷拍来的照片。
难过吗?
难过!
他一直都在暗中埋怨冉可岚为什么不正眼看他一眼?为什么从来不像正常女人那样的像他索要东西?为什么从来不把他作为她的依靠?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他不配!
他为她做过什么?
一个连张妻子的照片都没有的丈夫,谁会依靠?谁敢依靠?
他给了她什么?
幸福?
这两个字连他自己都嗤之以鼻。
他给她的只有痛苦,折磨和冷眼旁观。
“叔叔,你怎么哭了?”
陆屿紧忙擦去眼泪:“眼睛里进沙子了。”
冉暮虽然只有五岁,可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这里没有风,只有雨,哪来的沙子?
年纪小,智商早熟的冉暮没有说破。
陆屿将手里的蓝玫瑰轻轻放在了墓前:“可岚,这是你最喜欢的蓝玫瑰,你活着的时候我没有送过你,现在……”他的声音哽咽的厉害,语不成调的说不下去了。
他经常来这里看她,每次来都会带上一束蓝玫瑰。
这还是从上次,让阿明布置休闲山庄时,他才知道冉可岚喜欢蓝玫瑰。
“她也是你的亲人吗?”
“嗯!”陆屿点点头,依旧看着那张照片,“是我的妻子。”
“你很爱她吗?”
“……爱!”陆屿一滴热泪再度落下,哽咽了一会,“只是爱的太晚了……”
“叔叔,别难过了。”终究是父子,冉暮心软的想要伸手帮他擦擦眼泪。这个男人,他不讨厌,甚至很想亲近,只是他不敢。
陆屿用力眨了眨眼睛,在孩子面前哭,让他感觉很丢人。
“暮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冉暮乖巧的点点头。
陆屿再次蹲下来,平视着他:“你的眼睛很像她。”
冉暮不敢说自己和照片上的人是母子,只能沉默的不说话。
“我……可以抱抱你吗?”陆屿一直都有一种想要抱抱这个孩子的冲动,只是在未得到对方同意之前,他不敢抱。
冉暮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小伞,伸出双手搂住了陆屿的脖子。
小身体的入怀,让陆屿立刻丢下伞,无比珍惜的抱紧了他。
都说骨肉亲情,即便陆屿不知道冉暮的身世,这一刻,他都感觉像是在抱自己的孩子一样,那样的难以割舍。
冉暮也一样,被陆屿抱着的感觉和被孟印波抱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两人的心里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雨似乎也在怜悯着这对不能相认的父子,下的越来越小,渐渐成为了飘零的毛毛雨。
冉暮搂着陆屿的脖子,陆屿将冉暮抱进了怀里,两人全然不顾毛毛雨飘落在身上,都只想这样抱着,哪怕多一分钟都好。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原来是那么的爱她……”陆屿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喃喃自语:“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