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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罗曼史 > 他日细雨时 > 原是故人来(六)
  当时的恐惧感,时至而今,回忆起来仍叫赖悦禎心头发慌。
  心情一鬱闷,刚才吃得欢快的爱心便当,也忽然没了原先的好滋味。
  几口扒拉完剩馀饭菜,她随手将便当盒放到茶几,整个人缩成一团,把自己埋进沙发上的抱枕堆中。
  下半脸整个压在软枕上,赖悦禎含糊说道:「我上礼拜才跟大师说这件事,他答应我这礼拜会寄给我新的符咒。」
  王明瀚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两人口中的大师,是他们当年面对眾鬼纠缠,正苦于求助无门,意外碰上的贵人。
  从没碰过这种事,当时两个高中刚毕业的少年少女,不敢惊动太多人,只能偷偷按网路上的传言,一个个上门拜访所谓的大师。
  灵验的有,骗财的也不少,几回折腾下来,半个月过去,终究只能让侵入赖悦禎家中的鬼魂减量,做不到真正确保她人身安全的程度。
  正当王明瀚看着脸色发青,许久没睡好觉的赖悦禎,都想把她打包送去当庙里求收养时,他单纯发心安,从不抱期望的论坛求助帖,竟然有人回了。
  不得不说,大师最开头的搭訕,诈骗感十足。
  『被猛鬼缠身吗?只要给我点五星好评,就免费送强力符咒喔。』
  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被哪家网路购物推销,王明瀚移动电脑游标,正想把人直接拖进黑名单,旁边的赖悦禎突然平地摔,因为精神不济,直接点亮走路走到睡着的成就,昏了过去。
  差点没跟着被吓昏过去,王明瀚慌张地把人扶起来躺好,望着鼻子流出一管血色,却毫无所觉,依旧呼呼大睡的赖悦禎,心头忽然浮现淡淡哀伤感。
  人都已经被逼成边走边睡了,被多骗一次又怎样?
  一念之差,等到符咒真的送来,他们按照随件附赠的说明书,贴到屋中各个角落,发现真的有用。
  ──两人立刻将叫唤对方的称呼,从大骗子正名为大师。
  赖悦禎看着提到大师,王明瀚显然放松不少的姿态,面色难看地补充说明,「大师说这次寄完,有私事要办,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回覆讯息,让我自己注意安全。」
  就像刀刃使用久了,会生锈磨损。
  符咒也属于消耗品,张贴时间一长,上头墨水痕跡变浅,或纸张沾染污垢灰尘,都会让符咒效力降低不少。
  尤其是碰上赖悦禎这类超强力阴气吸引机,兴许是多次应对鬼魂,日经月累磨损力量,更是大大降低了符咒的使用寿命。
  迫于无奈,每隔一段时间,赖悦禎发现自己逛街碰上的好兄弟数量增加,便会去私讯大师,麻烦对方寄一批新的过来。
  这样的交流,从她刚上大学到毕业──整整四年时间,双方联系一概经由通讯软体,以及最基本的包裹传递信件。
  他们并未实际接触,彼此能长久保持关係,全凭未言明的默契。
  但前几天,大师突然表明,将有段时间不便回覆讯息。赖悦禎又恰巧碰上相较往年,阴气浓郁情况剧烈增加的窘境,难免担忧起接下来一个月,自己到底能不能安然度过。
  似乎和她想到同一件事,王明瀚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没有办法连络大师,那你这个月要怎么办?」
  「顶多别人冬眠,我夏眠?」打定主意,绝不轻易踏出家门的赖悦禎,已经有了长期宅在家的抗争准备。
  「夏眠个头。」王明瀚没有那么乐观,「你家这种温度,要真的待满整个七月,你差不多都要变成冷冻猪肉了。」
  赖悦禎很想一巴掌呼在王明瀚的头上,但看看自己软软的腰间肉,又想想对方还必须外送爱心便当。
  忍,她忍还不行吗?
  不知道自己刚才准确踩在少女破碎的心上,王明瀚突然啊了一声,兴冲冲的说:「我记得你不是说,长生那边很多妖怪,不然你答应邀约,请他们帮你?」
  若只是一般的妖怪,王明瀚还不敢让她接近。
  偏偏赖悦禎说过,那里有一个光芒万丈,堪比聚光灯的存在,或许能赌一回,他们不是要把她骗过去,实则当成唐僧肉,来个妖怪夏令进补。
  王明瀚的建议,赖悦禎自然有想过。
  但沉默片刻,她还是输给了恐惧踏入相关世界的念头,摇了摇头,「算了。」
  心结所在,王明瀚即便是她亲近之人,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且随她去。
  送完便当,民宿下午还有新的客人要入住,王明瀚不放心王爸王妈两个老人家接待,便拎起空掉的餐盒,再衝下楼买了一些冲泡速食,交给赖悦禎。
  站在她家门口,道别前,他担忧的说:「把手机带在身上,有事随时找我。」
  他那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逗得赖悦禎有些想笑,「不用这么紧张啦,我这些年七月不都好好过来了,只不过是阴气重了点,大概后天大师符咒到了,状况就能稳定下来。」
  她话说得很满,二十多年的怪诞经歷,让她某方面的神经变得粗獷,对于意外的感知有些迟钝,总以为只要不出门,就能安生渡过七月。
  没想到,隔天一早,又降低好几度的室温,就用现实告诉她,凡事都不能放心太快。
  自从贴了大师的符咒,赖悦禎已经很久没被鬼压床了。
  大约是凌晨三点多,一向好眠的她忽然感觉手臂肌肉抽痛,本来迷茫的意识立刻回笼。
  她挣扎着睁开眼,登时对上一双隐约闪动绿光,没有眼白的瞳眸。
  只见昏暗的房中,一个腰部以下不见踪影的男性鬼魂,正趴在她右半身上,用没了牙齿、正淬着血的大嘴抵在她的手臂,艰难啃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