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听眾,欢迎大家收听自由联盟之声。现在为大家播送的节目是每週人物,本节目由港商上海先施百货独家赞助。我是主持人陆小曼……。」没错,王賡拜託了满庄的王绍源,帮忙安置丧夫的前妻陆小曼。
本来陆小曼捨不得上海的繁华,看不上满庄这个小地方。但经不起时任满庄伞兵教官的王賡不断写信劝说。尤其是一张风景照,让她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小村庄兴起了好奇心:「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将自然和建筑融合的这么好?」
但让陆小曼真正动身的是闺蜜唐瑛!当时唐瑛和陆小曼并称「南唐北陆」两大才女,唐瑛以擅长戏剧和舞蹈而名声在外,和陆小曼专精编剧、绘画,两人算是相辅相成的知己。
当时,唐瑛发生了婚变。因此当她获得当时仍称中国和平之声电台的邀请,前往编排广播剧时,想要换换环境的她,立刻就答应了这项邀约。最后因为饰演广播长剧王宝釧一角,而留在满庄长期工作。随后又获满庄大学国学系邀请,担任戏剧教授一职,就此在满庄安家落户。
当她巧遇王賡,从他那里知道了陆小曼生活的窘境,于是立刻也加入竞邀陆小曼北上的行列之中。陆小曼本来朋友就不多,大多是亡夫徐志摩的好友居多;闺蜜尤其少,所以唐瑛一招呼,她就心动了。
在她抵达满庄之前,她从没想到这个小城市是一个这么神奇的地方,不仅整个地方规划的像座大花园,而且生活还挺便利的,连夜生活都没少。有她没见过的便利商店和大卖场,另外,先施百货也在这里设立了分店;当然,还有陆小曼喜欢的美术馆、歌舞厅、大剧院,和播放许多新片子的电影院(很多片子都是王氏电影公司从资料库里拿出经典名片,重新拍摄的)。最令她满意的是,除了满庄王家投资的大型娱乐设施之外,因为许多文人雅士薈萃于此,所以有不少民间投资的小剧场、中小型戏院、画廊…,在满洲大学南边附近形成一个艺术特区。
有人聚集的地方,当然少不了各式饭馆、餐厅,加上王绍屏他们一家吃货的推波助澜。在满庄大学东面,不仅八大菜系匯聚一堂,各地小吃夜市都有,连各式洋菜,无论是着名上海着名的法国菜、俄国菜、英国菜;还是后世风行的义大利、日式、韩式料理和越南菜都提早出现。甚至连台湾90年代曾经流行过的瑞士、德国菜也都存在;当然其他更冷门,只要说的出来,就在满庄北面的综合商场的美食街里都找得到。至于未来烂大街的美国汉堡、炸鸡、潜艇堡、热狗…,西面大卖场一旁的附属餐厅都有。而且夫人团还很恶趣味分别把这些店照抄后世的麦当劳、温蒂、肯德基、德州小骑士、subway,标志符号,麦当劳小丑、肯德基爷爷都抄得一模模一样样。连口味也一样。最夸张的是热狗、牛排店,直接将后世美国知名的几十家名店,全部集中在大卖场附近的两条街,热狗店那条街名字就叫做「热狗一条街」,另一条就叫「就爱牛排路」…。是有那么爱吗?夫人团的脑洞开得不只比凡人的大,还完全令人无语…。
满庄最令陆小曼满意的部分,还是在医疗方面,不仅帮她戒除了鸦片癮,更帮她治疗好多年莫名的全身疼痛。因为她在满庄大学国学系任教,所以医疗费全免。甚至连她最爱的推拿按摩,除了额外的「到府服务费」之外,只要是每週一次,也完全不用钱。
当然她更爱上那名目与花样极多的仕女养生会馆,去享受整套的spa、南洋风古式指压、芬芳精油活络油压,足疗…。持有满庄大学教师证只要三折喔!(咦?怎么有广告的嫌疑?)
反正陆小曼来到满庄之后,完全乐不思蜀。于是假日间暇之馀,就答应自由之声,每周抽空录製<每週人物>这个访问谈话性的节目,担任主持人。因为生活充实,她不再依赖男人的陪伴,反而和王賡的感情,有死灰復燃的现象,连唐瑛都为她高兴不已。
这个礼拜,陆小曼访问的对象十分特别,所以她特别採取了直播方式进行,还接受听眾的callin,当然,这个年代能这么吃饱没事干,花大笔的银子打电话,就为了表达自己意见的,多是满庄的住户。因为他们的电话都是免费安装,电话费也十分低廉。
「上週我们专访了赵国强先生,知道了赵妈妈如何教育出一个个精忠报国的儿子。本来这週,我们要继续追踪张氏一门三忠烈的故事,但因为前线将士正在收復蒙古,而且南洋也传来海军护侨成功的好消息;所以我们特别请到行政院院长兼任外交部长的汪兆铭,汪院长,来为大家说明政府的立场与态度。让我们欢迎汪院长…。」汪精卫千方百计想要搭上王家的路子,没想到和王家关係密切的自由联盟之声自己找上门来,让他高兴坏了,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和陈公博一起,早早就来满庄,和陆小曼的助理对了好几次访问大致上的内容与流程。
「陆小姐好,各位收音机前的听眾大家好,很高兴能在自由联盟之声的空中和大家相会。」汪精卫拿着稿子,战战兢兢的念着,虽然他不明瞭为什要说在「空中和大家相会」,但是每个主持人都这么说,所以陈公博帮他写的稿子也照着抄,反正听起来就比较时髦。
「汪院长,对于苏联抗议我们入侵蒙古一事,政府有什么看法和动作?而收復蒙古的决策过程又是怎么做成的,我们都知道政府目前还在上海和日军对峙,为什么会想在这个时候收復蒙古?」陆小曼没有看稿子,直接就问出她想问的问题。
如果汪精卫没事先和陈公博沙盘推演过,第一道问题的组合拳,就铁定就让他坐蜡。尤其上海战事和出兵外蒙决策,他是是完全云里雾里,对来龙去脉、过程细节,可说都是迷迷糊糊的。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没人愿意告诉他。军委会,他插不上手;王家,他没门路;说起来,他这个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真的当的挺窝囊的。不过,他似乎就这命,原时空替日本出头,组织南京偽政府,也没好到哪去。
但这次他终于时来运转了,一到满庄,就获得王绍源的亲自接待。而且双方立刻就对蒙古决策过程和南洋护侨两件事交换意见,不只从最早原委、事情歷程和处理对策,王绍源都详细告知他,而且还大方地告诉他:「汪院长,这两件事都涉及对外事务,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外交危机。所以即便事情是我们王家在处理,但我们不大介意在对外解释时,可以用外交部或是行政院一开始就扮演最关键的决策角色来说明…。」这摆明是让汪大院长公开摘桃子啊!不仅让他大感意外,而且也对自己在王家眼中的分量之重,竟然愿意把这些能在政治声望上加分的事情,一股脑地栽给他,而感到受宠若惊,甚至有点飘飘然。
但如果他知道其实这是王绍屏在甩锅,找一个国府的高层人物来分担国际上的压力而已,不知他又会做何感想?
当然得寸进尺的他,也尝试问了华中战事的情况,不过王绍源这时却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示:「汪院长,您知道的。华中地区是军委会极为看重的地方,我们除了提供后勤和人员补充运输之外,知道的并不多…。」这样的答案,让汪大院长虽然不敢表达不满,却颇为不以为然,心中暗道:「你们王家会怕军委会?会担心那个死光头?」
但是王绍源又补了几句:「您知道的,有关华中战场的事,委员长通常不会让我们知道太多,虽然我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但知道的应该跟您差不多。不过,我猜明天的访问,说不定会有民眾打电话进来问您,为什么华中战事还没结束,政府就急急忙忙开闢蒙古战场,这个我们倒有好答案…。」汪精卫听到王绍源把无法告知上海战事详情的原委,推到委员长身上,反而感到一阵释怀与同情:「原来王家也和我一样遭到这个死光头的打压啊!难怪他们不愿多讲,一定是和死光头彼此达成什么谅解吧…?」当他后面又听到王绍源帮他找到个出风头的理由之后,更是把之前的不快,完全拋之脑后。
由于有了王绍源事先的套招,所以面对陆小曼刁鑽的问题,游刃有馀的他,便侃侃而谈:「对于苏联无理的抗议,我国民政府当然是严正驳斥,不要说民国八年,北洋政府已经撤销民国二年签订恰克图中俄声明和声明另件共九条中俄蒙三方合约;即便这项条约还生效,也没有让俄罗斯驻军的条款。何况现在俄罗斯帝国已经灰飞烟灭,中华民国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蒙古独立。当时北洋政府只允许蒙古自治,而且在民国八年已经撤销这项自治…。
但苏联不只违约的在当地驻军,刻意扶持乔巴山偽政权,还藉由各种整肃之名,迫害喇嘛僧侣、破坏寺庙,并大肆屠戮我蒙古同胞。行政院在7月13日接获蒙古活佛与政治领袖第八世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后人的陈情,与求助政府出兵阻止大屠杀的要求之后。
随即,立刻通报军委会。军委会在救人如救火的考虑下,立刻通知军委会北平分会及东北暨华北绥靖公署,要求他们视情况而定出兵。全权授予他们制定作战计画,与当机立断的权力。
绥靖公署主任暨北平分会的张委员长,有鑑于东北战火已经逐渐平息,遂调集热河、察哈尔一带驻军,于7月15日发动代号为『北方有家人』的收復蒙古行动,代号名称意即蒙古也是我们一家人的意思,不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那首词里的『佳人』…。」除了行动代号,让汪大院长觉得彆扭,非得解释两句之外,其他的都按王绍源交代的,由陈公博润饰而成的稿子照念。
接下来其他有关蒙古的问题,也多照此办理,最多只是加入汪大院长过于滥情的情感语言;让整段访问,听起来有点令人起鸡皮疙瘩,而不大自然以外,一切都还算差强人意。
在蒙古问题问得差不多之后,陆小曼话题一转,改问到南洋护侨的相关事务:「据说这次发生在7月8日的巴达维亚排华暴动中,华侨有上百人伤亡,数十家商店被捣毁,不知道政府又是何时收到消息,又如何决定出兵护侨的呢?」
当然答案也是王绍源准备好的,所以驾轻就熟的汪大院长这次胸有成竹,不看稿子,完全模仿王家风格的回答说:「关于这场排华暴动,我们要先对受难侨胞表示歉意,政府来晚了!让你们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当然,我们也已经谴责了荷兰殖民政府没有善尽治理责任,导致我们的侨胞受到生命财產上的重大伤害。后续政府会再派相关人员前往慰问侨胞,并尽全力向荷兰政府索赔,以补偿巴达维亚侨胞的损失。
至于政府能这么快收到消息,主要是靠国民党部巴达维亚支部在电讯全断的时候,透过自由联盟联络处的协助,由台北转发电报通知南京。
接获消息的外交部即刻通知军委会,蒋委员长也立刻通知正在南海试航的我海军全新第五舰队,第一时间赶往巴达维亚护侨。而外交部也马上照会荷兰政府,表达强烈不满与谴责之意;并同时通知对方,我已派出护侨舰队,请对方给予礼遇与协助。
虽然后来大家发现,原来整起暴动是由荷属东印度总督自己自导自演策画,目的在于透过抢夺华人财务,安抚日益对经济不满的当地居民。但还好,在护侨舰队和荷兰新任总督的合作下,已经顺利逮捕该名瀆职的总督,并恢復了当地的和平…。」
这是汪大院长第一次提及委员长,他非常不想提,但他想起王绍源的警告:「院长,您能大口吃肉,但要记得留点汤给委员长,否则我们三者的关係会相当复杂化…。」
话没有说透,但汪大院长是谁?才子啊!他立刻联想到这段话背后的意义在于警告自己:「第一次合作,如果就遭到委员长强烈反对,那么我王家也只好对你说抱歉了…。」
前面他有点得意忘形,全然没想起来提提委员长这件事。但现在陈公博一直在录音室外头的窗边猛打手势,是猪也想起来了。于是他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后半段的访问里,不断提及委员长…。
尤其在听眾来电的那个阶段,他更是火力全开,全力替政府和委员长辩护:「这位听眾,你说的不对。上海战役不是政府不努力,才猛吃败仗。而是政府把最精锐的部队都放在北方,所以你们才会觉得东北打得十分顺利。但是日本人却把最顶尖的军队调到上海来,让我们被打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虽然政府派出了南京最精锐的警卫师,36、87、88师三个师,但他们不像华北方面军,在2月份就换装完成,这三个师才堪堪换装一半。大家不要想着换装很容易,就是换把新枪就上战场。所谓换装,是换上装备所最新研发的坦克、装甲车、自走砲…等等机械化装备,光是熟练就需要时间。更不要说需要不断训练,才能发挥战力。像是后续支援的十八军,更是连坦克都还没配上。但日本人的第3、6、11、16等四个师团,光是坦克和装甲车就上千辆…。
不过,大家也别担心,日本人的锐气已经被我们挡了下来了。委员长已经亲自指示,要求军政部加紧部队换装。我个人相信,很快的,我们就会进入反攻阶段…。」即便王绍源给的资料不全,又无论汪大院长的内心是对于如此歌功颂德,感到快要呕吐,但表面上他仍演得很好,在麦克风前说的是那么慷慨激昂!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该向听眾说晚安的时刻。今天很开心邀请到汪院长,让我们能了解到政府各项艰难的决策过程,再次谢谢汪院长,也希望在政府的努力下,我们能早日国泰民安,国家越来越好。
最后,让我们再度在金嗓子周璇『夜上海』的歌声中,跟大家说再见了,下个礼拜天,同一时间,晚间八点,我们空中再相会。」片尾曲是陆小曼最爱的歌曲,这是她对过去自己曾经荒唐生活的一种缅怀,也是对于过去苦闷地青春岁月的一种告别…。
整场访问,汪大院长大体上还是最欢乐的那一个人,而在南京愁眉苦脸的当然是委员长先生。尤其当陆小曼最后做了节目结束的结语时,委员长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在周璇「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昇平。
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的歌声下,委员长终于忍耐不住,还是捶了桌子一下:「早知道自己就答应王台生底下人的邀请,去参加这个什么<每週人物>的专访…。」汪大院长如果知道自由联盟之声首先找得的是委员长,他不知道会不会气炸了?
坐在一旁,一直陪伴自己先生听了一个鐘头节目的蒋夫人,再度扮演起心理医生的角色,说道:「达琳,你身为国家元首,去上广播节目,那多有失体统啊?我觉得季新(汪兆铭的字)表现的挺好的,既替南京政府正名,又给我党长脸。虽然许多所谓的『详情』,不知他从哪听来的?但至少他很努力替政府辩护,维护了我们的形象,不是吗?而且他也不断提及你的高瞻远瞩,还有慎谋能断,这样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人家即便是你的政敌,但名义上也好歹是你的手下啊!」委员长这下才稍稍地排解一下心中的不悦。
要说委员长和汪大院长的心情是涇渭分明,那么孙殿英就是疲惫、讶异、疑惑、暗爽和失望,这五种感觉,让他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心情起起落落。
孙殿英本来已经赶到酒泉马鬃山附近,准备好越过戈壁直插古尔班斯特,切断蒙古西部回援的部队。没想到台北一道命令,他只好把机械化第一军又全部装上飞艇,直飞寧夏。
抵达寧夏时,他和整个第一军都感到疲惫不堪。
但很快地,他对招呼自己的人感到讶异。
迎接自己的,竟然不只有寧夏王马鸿逵,还有隶属晋绥军:第32军的商震,35军的傅作义。
而且接风酒宴都是晋绥军出的钱和物资,当时让他有点疑惑:「这些山西佬还挺好客的嘛,传言不是说山西人老抠吗?谣传说他们每顿都是大麵加醋佐酸菜,就这么对付三餐。今天怎么准备的这么澎湃?」孙殿英去趟台北参加阅兵之后,也学会了用台语「澎湃」来形容菜色丰盛。
没多久在宴席上的间聊,他这才知道,原来正在接受王家改编的32军、35军都将随同他出塞入蒙作战。
这让他一阵暗爽:「难怪这些山西老抠要死命巴结自己?原来老子要升方面军总司令啦?」猜测着自己前途大好的孙殿英,兴奋得和自己未来的「下属」多喝了几杯。
但很快地,他就乐极生悲,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看到王绍源的左右手邓丽珪,带着一名穿着联盟军将军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他不认识这个中年男,但他认得联盟的阶级肩章,两颗十字星,那是中将!而自己才一颗。一阵失望从心底冒了出来,挡都挡不住
果然身着中校服的邓丽珪一开口就介绍道:「这是蒋百里将军,他被任命为你们第二战区的总司令…。」果然…,失望的情绪已经让孙殿英忘了敬礼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