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雄颤抖着伸出手,细细抚摸着破军巨斧上那一条条不知记载着多少悲歌杀伐的纹路,好似恋人一般柔柔轻语。
“终于能和你并肩作战了,第一次,或许又是最后一次。”
城池下,千军万马震天动地,大地随之颤抖起来,那紧封的城门终于被铁骑撕开一道裂缝,随后被无数兵刃绞成粉碎。
百里雄脸上氤氲起浓烈的杀意,手握巨斧,死死盯着城下,眼中红光大作,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踏上城头,不惜一死而战时,清远悠扬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世子切勿妄动,君来相救。”
身体剧颤,百里雄猛地回转身体,那个自己白日里高楼而歌为其助威的少年破开夜色,嘴角挂着淡漠的笑容缓缓向自己走来,他身后跟着的那三人亦是熟悉无比。
千宁臣、沙摩尼、月罗刹,皆是今次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横扫擂台的少年强者,以一敌数百,如拾草芥。
百里雄心中没来由地一松,那股即将酝酿至巅峰的战意杀气陡然消散,破军巨斧重新飞回眉心,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少年世子喘着粗气,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周继君,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白日里蒙世子以礼相待登阁高歌,今夜我将助世子脱此险境回转北疆。”
周继君扶住身体僵硬却满脸激动的百里雄,冷冷望了眼城下如洪潮般倾泻如城的千军万马,随后携着百里雄腾身飞出城头,月罗刹和沙摩尼紧跟身后,却只有千宁臣并未立即离去,他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块丝啪,细细打量着,眼中闪过深思。
……
“破城了呵。”
半山腰上,数名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遥遥望向燃烧在熊熊烈火之中的矮小孤城,转眼间,那座城池中已成残垣断壁,硝烟滚滚。
“看来这大煜皇室还想毁尸灭迹,不让一字并肩王知道此事。”
“不过也只是早晚而已,却不知那位北疆之王得知自己儿子死于京城之外,会不会尽起兵马踏出他数十年未曾逾越的北疆之境。”
就在这时,一名天行者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闪过惊诧之色,随即眉头紧锁,面色阴沉若乌云。
“诸位,有人赶在煜军前将百里雄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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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人心的时候又要到鸟~~~~终于轮到天行者的戏份了。老坑填,新坑出,永远坑坑洼洼,被坑了别怨俺…….)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七州钜子纷纷来
“多谢君兄和各位相救。”
蜿蜒逶迤的曲水边,百里雄惨然一笑,向周继君四人拱手称谢,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滞留在不远处黑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孤城上,面色惨白麻木,那双青筋凸起的手颤抖着死死扣住衣袂。
“百里兄,却是君来迟了。”周继君皱了皱眉,开口说道,随即略微犹豫接着道,“不知如今百里兄有何打算。”
“啪!”
衣袂在手指间裂成一片片,百里雄收回目光,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陡然抬头,却见他那双火红的眸子里溢出狰狞之色。
“杀!杀!杀!我要返回北疆求得父王让我亲率大军扫平这扬州之地,攻克京城,擒下那狠毒的妇人生祭我的先生和那千余兵将!”百里雄紧握双拳,胸脯不住起伏,疯狂地仰天怒吼,“不报此仇,我今生枉为人!”
“可是,当年一字并肩王与大煜皇室启了血誓,你们并肩王一脉世世代代不得领大军越过北疆之域,否则不得好死。”千宁臣轻叹口气,眸底闪过精光,幽幽说道,“除非……这大煜王朝不复存在了。”
百里雄身体一颤,回转过头直直望向千宁臣,面庞僵硬,缓缓开口道,“那我就反了大煜,将你们千氏从那人皇之位上拉下!”
“哦?呵呵……”千宁臣抿嘴低笑着,别有深意地看向百里雄,直到年轻的世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才张口说出一句令百里雄诧异无比的话。
“真是个好主意,你若能回的了北疆率领大军南下,我便将搜罗多年的各州府县的军机地图抄绘于你,只不过……你既然反了,便再不可心存退意了。”
百里雄一愣,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皇室子弟,陡然想起多年前席卷扬州的京城叛乱,心中微微恍然,原来这个佞王公子对大煜皇室的仇恨不再自己之下。随即百里雄又扫过周继君三人,迟疑地开口问道。
“莫非你们都想……”
包裹在蓑衣斗笠里的月罗刹嘿嘿一笑,指间挑起一片竹叶,飞转着落入身旁那条潺潺流淌的曲水中,却逆流而上。
“小世子啊,我们既然从煜军手中将你救下,你说我们想做什么?”说着说着,月罗刹饶有兴致地看着百里雄,斗笠中露出的阴森的目光,直看得世子心中发毛。
小世子……幸好罗刹没叫他小雄雄,周继君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和千宁臣对视一眼,开口朝百里雄道。
“这里距北疆何止千万里,想要将你护送回去一来困难重重。二者五天后便是天下第一武道会复赛了,若赶不回去,这刚刚有点起色的京城之局便将前功尽弃了。”
“京城之局……”百里雄眸子陡然一亮,面露深思。
城东郊外夜风流转,呼呼而啸,掀起五人的衣衫布袂。周继君眼中忽明忽暗,却是在思索两全之法。百里雄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不知他在想什么。而千宁臣手指轻弹,嘴角挂起莫名的笑意。
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响动,就在这时,从周继君怀中传来一个娇滴滴的童音。
“师父,有人来了。”
已经长成半只小臂大的齐灵儿从周继君胸口衣衫处钻出,爬至周继君肩头,先朝目瞪口呆的百里雄屈膝作福,随后一屁股坐上肩膀,在周继君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怎么了,君兄?”
百里雄按下心头的惊讶,脸上强作平静。他知道自己的一身安慰都系在眼前这个白日里为其高歌的少年身上,眼下必须装作镇定自如来增添他对自己的好感。更何况,此时此刻,百里雄对周继君的招揽之心又动荡开来。
眉头拧起,周继君深邃的目光飘向黑夜尽头,淡淡开说道,“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他们正从千余丈外向这里赶来。”
话音落下,月罗刹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齐灵儿,心中暗叹这天地灵物所蕴八斋之婴的神奇,他们都拥有远胜于她的修为实力,且均有各自奥妙神通,亦尚不能察觉出千丈外有人隐隐更随。可方才道师境的齐灵儿却能感应出来,若将她置于战场之中,那战局变化还不尽在她眼底,天时地利人和尽为之所拥有。
黝黑的眸底杀意时起时伏,周继君余光扫过坐于自己肩头,粉嫩的小拳头紧紧崩着的满脸担忧的齐灵儿,不由得轻叹口气,杀意渐消。若是日后她不能成为被我所控的那颗杀伐棋子,再杀也不迟,如今一切都未知,且看她不久之后在京城之局中的表现吧。
自古以来豢养虎狼虫蛇者,成则为臂助,不成则反噬伤主,即便如此却依旧有人为之痴迷,却因诱惑无比。
心意动荡间,周继君的心念已然飘出千丈之外,当他心念笼罩住几个身披大氅的男子时,不由得瞳孔猛缩,
“天行者?”
百里雄闻言脸上浮起怒意,忍不住咆哮一声,眉心又渐生出熠熠发亮的火红,却是杀机乍现牵动破军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也是来争夺你的吗?奇怪,为何只有四个人,莫非破军还不值得京城中的天行者们倾巢出动?”周继君诡道心思流转,心念紧紧跟着那四名天行者,却发现其中三人是武侯天品,只有一人达到武王人品的境界,别说周继君四人皆在此,便是周继君一人,也丝毫不惧。
“确实奇怪,修为实力也不甚高明。”一旁的千宁臣也探出心神,眉头微微皱起,百思不得其解。
“想这么多做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蹲在河岸边的月罗刹起身,微微呵气将口中的竹叶吐出去,直飞过河流落于对岸,随后转脸望向百里雄,阴笑着道,“小世子呵,你想随我们一起杀了他们吗?”
“想!”
百里雄沉声低吼道,猛地拔出腰刀,合于双手间死死盯着朦胧昏暗的夜色尽头。
战意杀气自曲水边的林间升起,惊得栖息树枝的夜鸟纷纷扑动着翅膀飞腾而出,围着曲水盘旋了两圈,随即飞向彼岸。五个少年人表情各异,或是淡漠,或是急切,或是悠闲,却都不再说话,静悄悄地等候着即将到来的杀戮。而齐灵儿托着小脸坐在周继君肩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五个人,白嫩的小腿不时踢动着。
就在这时,周继君怀中荧光闪烁,传来呜呜的声响,随后,那块古朴的方令蹿出衣衫,漂浮于他面前。
“天行令!”
千宁臣下意识地脱口喊出,而他身旁的一字并肩王世子百里雄则神色微变。
怔怔地看着这块得于云州天行者的方令,目光扫过那古朴的纹路,只见上面浮现出一行行小篆,却是那云州大钜子传来的消息。
“洛公子可在京城?七州钜子齐聚扬州华清府,却发生变故。公子若在京城则先放下手头事宜,速将那一字并肩王世子百里雄夺下,他如今应当正在京城东郊外。此事尤为重要,迟上一步,恐被其各州的天行者先行抢下。此中利害干系日后再说于公子,事不宜迟,切记,生擒之。”
光晕散去,蝌蚪般的小篆纷纷隐去,而天行令亦回转至周继君怀中。
流风吹拂着周继君的额发,少年眼中神情变幻着。
发生变故…...各州天行者都来争抢百里雄……莫非,内乱了?这云州大钜子至今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吗,她是在利用我,还是真欲奉我为七州大钜子……扬州华清府……
“君兄,你……”百里雄看到周继君收回那块天行令,脸上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流露出慌乱和绝望,咽了口唾液,干涩地开口道,“你也是天行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转战扬州
“我自然不是天行者。”
周继君轻笑看向神色大变的百里雄,眼里露出一丝戏谑。百里雄长舒了口气,却听周继君接着说道。
“不过,我似乎是那七州大钜子的传人之一。”
眼见百里雄额上滴下大颗冷汗,张大嘴,满脸惨白,旁边的月罗刹没好气地瞪了周继君一眼,阴测测地说道,“小君君啊,这个时候你还要吓唬小世子,啧啧,你若成了大钜子,这天行者还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没有理睬月罗刹,周继君深深看了眼百里雄,伸出拳头,沉声问道,“你,信我吗?”
百里雄浑身一颤,抬起头看向周继君,那双清澈真挚的眸子浮现在眼前,百里雄脸上浮起红晕,下意识地用力点头。
“我信。”
两只拳头重重撞击在一起,远处昏沉朦胧的雾气中,四条疾速闪烁的人影正破开夜色,赶向这里。
四只黑色的面罩从月罗刹手中飘出,落于各自面前。戴上面罩,杀气自少年们眼中暴绽而出,便是沙摩尼也是一脸肃穆,经历过数场杀戮的他,内心深处已然渐渐发生了变化,却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哈哈哈,我的世子大人,你还真是命大,居然被人救了出来。不过,到此为止罢!”
率先开口的者正是适才城墙上,将那老迈儒者逼死的天行者,他一身修为赫然达到武王人品,难怪可以飞上城头。
“混账!”
周围那四股盘旋搅动的杀气将少年世子心中那丝久违的战意点燃,从小随着一字并肩王南征北战,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百里雄终于将最后那点顾忌丢下,怒吼一声,从眉心拔出那柄氤氲着红光黑气的破军斧钺,咬破下唇,直直盯着呼啸而来的黑氅男子,下一个瞬间弹身而出。
“杀!”
百里雄化作一团火焰,刺破夜色的黑穆沉寂,破军咆哮翻滚,猛地劈向那名武王境界天行者。
“百里雄,区区武师境界的你居然敢向我动手?莫非是你身后藏头露尾的四个人给你胆子了?嗤嗤,有意思,居然送上门来了。”
黑氅人冷笑一声,凝目看向那个仿佛携着千年万年杀戮血色的巨斧,双手划过一道虚影,穿过漆黑的夜幕抓向斧刃。就在这时,从百里雄身后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孙将军,你居然也是天行者。”
这句话仿佛一道紫雷劈过天际,武王天行者身形陡然僵硬,惊诧地看向说破他身份的千宁臣,而那把如火陨从天而降的破军斧钺重重地劈在他手心。
血光闪过,百里雄倒飞出去,那双紧握破军的手还保持着下劈的姿势,落在周继君臂膀间,已然被那天行者万余斤的巨力震晕过去。斧刃上滚动着数颗圆溜溜的血珠子,却是堪堪武师境界的百里雄趁着对方被千宁臣的话语惊扰,用破军将他的手皮割破。
破军斧钺虽为不出世的神兵,可落在修为甚低的百里雄手中只能发挥出万分之一不到的威力,若非千宁臣灵机一动出言搅乱,此时的百里雄或许已经被夺斧击杀在当场。
被千宁臣喝破身份的天行者捏紧拳头,冷冷盯着对面四个神色悠哉的蒙面少年,眼中杀机爆涌入潮,冰寒的声音自他牙缝中一点一点挤出。
“你们是谁?”
“自然是熟人了。”千宁臣轻笑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只遗落在城头的丝巾,嫌恶地看了眼,丢在地上,“这云绦巾帕可是玉兰坊从海外桑云国购来的新货,五十金铢一方,除了那些贵妇小姐外,唯一曾去买过的只有你孙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