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儿来了兴致,竖起双耳,迫不及待的看向黑衣少年。
果不出她所料,少年沉吟着,眸里闪过莫名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从小就听师父说,我在那天地穹宇有一个爹爹,还有一个哥哥。十岁前,我每天都期盼着他们能来找我,直到有一天,娘对我说,爹爹并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儿子,我方才打消了那个念头。可是后来我想,娘和师父都说他是了不得的强者,那他随便心神探来便能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会一直不知道。”
“既然他不知道,又或者不想知道,那我也便当他不存在了。”
听着少年娓娓道来,数十年前那段坎坷离奇的故往露出一角,沉浮在千羽儿脑中。心思聪慧的她心中渐渐钻出一条人影,虽然难以置信,可回想先前的情形以及黑衣少年如此相像的眸眼,千羽儿的心狂跳不已,有些激动,亦有些紧张。
“虽然在我心里他们已不存在,可我总忍不住的去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那个天吾山里娇生惯养的他,和常年孤苦一人的我,究竟谁更厉害些。”
“......可惜,今日一见却让我好生失望。”
看着满脸不屑的黑衣少年,千羽儿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恼意,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
“说的这么多,还不是杀了那匡疾,为云生报仇......非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报仇?我怎会为他报仇。我杀匡疾,只因为他羞辱了我的血统,周云生虽然弱得可怜,可他身体里毕竟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统,当众下跪,受辱的非但是他一人。”
“哼,还在嘴硬......啊,你!”
千羽儿还未说完,陡然想起自己还在阵法中,下意识的惊叫起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
直此时千羽儿方才知道,至始至终,她就在黑衣少年的眼皮下,可笑的是她自己却不知道。脸色发红,千羽儿看着一脸戏谑向她走来的少年,连连后退。
“说他蠢,还真是愚蠢之极,明知我也修炼君子三道,还布下这般阵法。”
抬起手臂,君子三风从袍袖中涌出,吹散了保护着千羽儿的法阵,周念君突然闪身上前,一把搂住千羽儿的酥腰。
“你是他的女人?”
细细打量着千羽儿,周念君眸里闪过莫名之色,却看得千羽儿心底发毛。
“你......你要做什么,你快放开我!”
千羽儿传承覆海血统,如今一身修为也有法天下品,可面对拥有幽黑眸子深邃目光的少年,千羽儿偏偏使不出半点力气,就仿佛世间寻常的娇弱少女一般。
“你叫什么?”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罢,我也懒得知道,总之是他的女人就是了。”
“我不.......”
千羽儿方开口,就发觉她已高高飞起,却是被周念君搂于怀中,向赤松国境内飞去。
“你要去哪?”
肩靠肩,脸贴脸,千羽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异性靠的如此近,芳心扑通扑通直跳。
“自然是去找你的情郎。”
嘴边挂着浓浓的讥讽,周念君冷笑着说道。
在无火城中,周云生挟持瑶姬公主时,他有不下十次的机会重创或是斩杀周云生,可杀机方萌生,就被他强压了下去。他也想看一看,面对那等九死一生的险境,自己这个“哥哥”会如何保全。
不曾想,他竟作出了连周念君也未曾料到的选择,挟持瑶姬却不回转,反而飞入赤松国腹地。
这也算今日遇见你后唯一的惊喜,或许你并没我想象的那么弱,又或许你只是个不知死活的鲁莽之徒......不过倒有些期待和你的第二次见面了。
嘴角微翘,周念君脚踩君子三风,转眼消失在无火城地境。
......
“糟糕!”
赤松国,明玉城中,一身白衣的少年看着摇曳的烛火,眼皮忽地一颤。
“光顾着跑路,却将千羽儿忘了......那个人也修炼君子三道,定已发现她了。”
逼仄的客栈小间中,周云生面露急色,来回踱着脚步。
“千羽儿?就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少女坐在床榻上,托着下巴看着忧心忡忡的周云生,神色轻松。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来福客栈中,少年手握长剑,少女坐在床榻上摇晃着双腿,只不过霸占着唯一床榻的已不再是千羽儿。
“那你回去找她好了。”
嘴角浮起淡淡的讥讽,瑶姬把玩着葱葱玉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冷冷地瞥了眼瑶姬,周云生平复下心情,缓步走到瑶姬身旁,盘膝坐下,不再言语。
他在天吾山时也曾随着那只老猿修习谋算之法,也跟过李平学习兵法韬略,可大多只是纸上谈兵,今次第一回下山,经历先前的波折,生死大难,他已渐渐开始将这四十多年的所学融会贯通。
赤松子现身无火城,说明他甚至背后的炎帝早已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而这瑶姬公主先前也说过炎帝将行大计,不是针对周继君便是针对整个天地王朝,又或两者皆有。在这场大计中,自己是被他操控利用的棋子,只要擒下自己,爹爹定会从君子国赶来......既然炎帝早已将自己当成诱饵,那么在回去的路途上,定已埋下重兵,自己若强行回转,难免凶多吉少。
既然如此,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劫持瑶姬,杀入赤松国腹地。
只要赤松国随着自己的脚步下混乱下去,爹爹便知道我还活着,有了瑶姬当人质,只要自己盯紧她,山海中人也不敢拿自己如何,爹爹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周云生打定主意,深吸口气,继续打坐修炼。
他只以为他出其不意的选择打乱了炎帝的布局,却不知,他所住的客栈正是布满炎帝耳目的来福客栈,而接下去的那条路上,也只会有这一家客栈。
——————
(卡文真痛苦,今天的更新会晚点。)
第八百五十章 北斗一派
“不日紫微将出兵炎国,不知兄可愿助我。”
酒过三巡,紫微星主放下玉杯,淡淡一笑,朝向对席的男子拱手道。
紫微执修真卫兵符,还有周继君亲笔所书的调令,已将北斗众星主收入麾下,只剩眼前愈发看不透深浅的破军星主。对于十二星主中公认战力第一的破军星主,紫微极为重视,并没有像调遣其余五星主那般仅仅传出调令,而是带着两坛上好的美酒,亲自来到破军所领的行省,登门拜访。
“贪狼已至否?”
沉吟着,破军看向紫微,开口问道。
闻言,紫微眸子微黯,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破军。
虽在西游轮回里和贪狼星主经历一世尘缘,可四十多年过去,留在紫微心中的痕迹已经很淡很淡。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贪狼却似渐渐记起那段故往,回转君子国同殿拜见周继君时,站在右列之首的紫微总能感觉着那道令他心头微微不安的目光,有些撩人,亦有些许幽怨。
过去便是过去了,贪狼为杀伐之星,应当心狠手辣,为何却连这点都看不透。
心中涌起莫名的恍惚,紫微的目光落向席案边,复杂闪烁着。
破军星主和贪狼星主情同兄妹,天吾山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开口便问贪狼,是心怀关切,还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平复心意,紫微淡淡一笑,举杯迎向破军。
“自然,贪狼早早归位,只等破军兄举兵前来,聚齐北斗六星,横扫炎国。”
见着破军沉默不语,紫微眉头挑起,猛地起身,走到殿中沙盘前,指点江山的气势不知觉的从他身上腾起。
“破军兄,正如公子所言,如今国战已到不得不分出高下的时候.......不单是山海与天地两方王朝,我君子国内也如是。”
听得紫微所言,破军眉头微皱,目光转向沙盘。
“破军兄以为,你和公子坐下诸徒孰强孰弱?”
听得紫微出其不意的问话,破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紫微兄何出此言。”
“只是随口之言,破军兄且勿上心。”
直视向面沉如水的破军星主,紫微笑着道,可却没有收回之前那番话的迹象。
等了许久,未等到破军的答案,紫微也不在意,哂笑一声,盯着君子国的沙盘道。
“公子座下诸徒,论修为实力,也就齐灵儿和李车儿能同破军兄切磋几合,论兵法韬略,也只有那步空堂能和兄匹敌。破军兄如此本事,如此战功,入殿不得佩剑,亦无拥有飞天驾的资格。追根到底,不过因为我等出身比李车儿等人稍逊一筹,彼为座下之徒,我等只为麾下星主。”
顿了顿,见着破军面沉似水,并没露出恼怒之色,紫微方才接口道。
“南斗众星主隐隐以离天机为领袖,离天机娶左清尘,自然偏向公子座下六徒。长此以往,南斗众星和六徒沆瀣一气,此长彼消,我北斗六星的地位定会一降再降,只除了齐心协力,联手成势。”
“沆瀣一气?”
低声咀嚼着,半晌,破军星主抬起头,看向紫微道。
“这个词用得似乎有些不妥。说到底,无论北斗、南斗还是李车儿等人,都是公子的门人,又何须各立派系。”
“哈哈哈,我当破军兄承你星命,和紫微一般有那雄心壮志,这才和你讲这番掏心话......凡有大战,都是步空堂、李车儿主持大局,破军兄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施展,只能为策应,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立下大功......你就真的甘心?”
“以紫微所见,今次发兵炎国,只是公子试兵一战。若有破军兄相助,紫微定能马到功成,夺下第一战功,到那时公子定会青眼有加,也不会再将我等北斗星主充当辅兵。”
紫微说完,紧紧盯着破军,眸中透出灼热之色。
他身怀周继君的调令而来,调遣破军不过一句话的事,本无需如此麻烦。可他想要的并不是破军这一次的相助,而是日后国战中,成为他左膀右臂的破军星主。破军天性孤傲,紫微自然知晓,可孤傲的人却有一个弱点,那便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被公子坐下诸徒压制了这么多年,破军又岂会甘心,紫微所要做的就是将破军的不甘和不平彻底引出来,就好似那年他在西牛贺州,亲眼见着武道蛇人斩杀玉皇使臣时一般。
即便隔了一世四十八载,紫微仍记忆犹新,武道蛇人那一杀非但没能让他收敛几分雄心壮志,反而让他对印入额心的那块神位愈发渴望起来。
过了许久,破军抬起头,深深看了眼紫微,开口道。
“容我再考虑考虑。”
“也好,不过三日后便将发兵,破军兄可别耽误了。”
紫微笑着向破军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他心知即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时半会也无法说动忠心耿耿的破军,紫微所要做的并非叛离周继君,仅仅是集北斗七星以为联盟,可即便如此,也为周继君所不容。帝王者坐视臣子立派建势而不管,却为制衡之术,周继君无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然而他大权独掌于手,用不着去制衡手下,何况以他如今穹天巅峰的修为,大凡以力破,以势压,压根无需施展什么心术手段。因此,倘若天吾山里生出争锋相对的势力,伤了和气,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紫微走后,破军独坐于席,却再没动过案上美酒。
此时的他,或许连周继君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更别谈那个缓步走上殿堂的青年人。
“这是公子给你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