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就听到嗷嗷的哭声。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去那边玩不能去那边玩,你还有理了是吧?”
“还哭,你还有脸哭!”
村长的打骂,小孩子的哭叫声犹如盛大的交响乐,在长缨耳边炸开了花。
傅长缨深呼吸了一口气,往村长家去。
村长媳妇王桂花看着儿子被揍,心疼又不敢阻拦,看着长缨过来连忙抓住了长缨的手。
“是我没看好孩子,可是长缨你能不能劝劝他。”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她也想揍孩子,但不是往死里打这种啊。
“婶子您别急。”傅长缨安抚了一句,连忙过去劝说,“晓虎知道错了,村长你别打了。”
“知道错了?他要真知道错,就不该往那边去,今天敢炸了那肥料池,明天他就敢杀人放火!”
这肥料池是长缨一手抓起来的,如今也只处于试验阶段,还不算公家财产。
这要是公家财产的话,现在都被拉走毙了。
自己打他都是轻的!
傅长缨看着屁.股高高肿起的小男孩,她轻咳了一声,“明天说不定要下雨,咱们地里的麦子还……”
村长脸上一慌,可不是咋地。地里头还有那么多庄稼呢。
“你个小王八羔子给我等着,等回头我再找你算账。”他匆匆忙离开,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又折了回来,“长缨,这事是叔对不住你,回头等忙完了我去给你赔礼道歉。”
人家知青娃三令五申,说了那边危险别过去,结果他这个村长没能带好头,这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傅长缨看着这个满脸愧疚的庄稼汉,“没事的,村长你先去忙,我收拾下就过去。”
院子里一时间除了村长媳妇抹眼泪,就是躺在长条椅上的徐晓虎在那里抽鼻子。
“没炸伤吧?”
“问你话呢,被你爹打哑巴了是吧?”
这是六十年代,多是棍棒教育。
傅长缨也管不了那么多,力所能及的来改变村民的想法,希望潜移默化中让他们能有所改变,“婶儿你别着急,我问晓虎几句话。”
徐晓虎不太想跟傅长缨说话,做错了事的孩子哪有脸面对老师?
“晓虎,你怎么去那边玩了?之前不是说过尽量不要去那边的吗?”
徐晓虎趴在长条椅上不吭声,村长媳妇连忙说,“我问他了,他说闻到那边有味道,就过去看看。”
可她第一时间过去,也没闻到什么味道啊。
这孩子在说谎话,想到这王桂花也气得牙痒痒,你犯了错不要紧,知错能改就行,可说谎话这是什么毛病?
谁教的!
眼看着王桂花脱了鞋又要揍孩子,傅长缨连忙拦住,“是不是刺鼻子的臭味?”
趴在长条椅上的男孩点了点头,“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炸了,他刚过去想看看咋回事,就……就被炸了一身的肥料。
再然后他.妈过了来,他爸也过了来……
傅长缨知道怎么回事了,“是爸妈误会了你,回头我跟他们解释。我就说晓虎不是调皮捣蛋的孩子,怎么会故意点火呢。”
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傅长缨跟村长媳妇解释,“是我考虑不周全,咱们堆的肥发酵的厉害,里面产生了硝酸铵,加上今天天气热,高温引发了爆炸,这不关晓虎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全,这个天气应该让肥料池通通风才对。”
村长媳妇不太懂这个,只是听说儿子没说谎,她的心放了下来,“没事没事,他皮糙肉厚的,挨一顿打不碍事。”
徐晓虎:“……”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埋汰我啊。
肥料池爆炸的事情让傅长缨有些后怕,好在这也就是一个坑出了事,其他肥料池应该没有那么高浓度的硝酸铵。
不过安全起见,长缨还是去那边掀开了上面的盖子给肥料池通风。
怕有人误闯进来掉进去,长缨又把这些秸秆抱过去堆起来挡路。
忙活完这一通,她看着那颜色有点难看的肥料池,想起了村长媳妇那嘹亮的一嗓子——
这还真跟粪坑差不多。
好在这“粪坑”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挖走了。
地里的麦子割完后,村里人开始烧荒。
没有拖拉机只能用老黄牛犁地,这个效率慢得很,那些留在地里差不多有十公分高的麦茬除了烧掉没有更好的办法。
因为是山村,烧荒最怕引起山火。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被动员起来,盯着四处,一旦有火星飞走就赶紧去处理。
就连这些个知青也四处跑。
好不容易烧完了这些麦茬,大家伙又忙着施肥。
曹盼军回到知青大院时,觉得自己跟掉进粪池了似的。
从井里提出一桶水来,劈头盖脸浇了下去。
井水冰凉,这让曹盼军觉得舒坦了些。
“你小心感冒。”高建设瞧不惯他这般,虽说知青大院里就他们几个男同胞,但万一有女同志过来咋办?
影响多不好。
曹盼军舀了一瓢水喝,“傅长缨搞的什么肥料,臭的要死,要是回头那几亩地不增产,村里人怕不是要骂死她。”
这话高建设不同意,“长缨人缘好着呢,人家这叫大胆尝试永远创新,就算不成功村里人也不会骂她。我看你一直看她不顺眼,想骂她还差不多。”
曹盼军翻了个白眼,“我有这么闲得慌吗?对了她今天没去地里,干什么去了,不挣工分了?”
“你这天天工分工分都傻了是吧?村长不是派她们几个女同志去县里的育种站学育种吗?等后天才能回来。”
这让曹盼军愣了下,“是吗?又去县城了,她倒是挺忙的。”
傅长缨也没想到村长会让她们三个女知青去学这个,不过多学点东西总归是没错的,术业有专攻嘛,在育种方面她的确很是欠缺。
而想要粮食高产,除了化肥可不就是种子了吗?
两天半的学习课程。
傅长缨很是认真地拿出笔记本做记录,只不过听了半小时课程后,她发现自己这记录似乎不用做的太认真。
这不就是高中生物学的杂交育种吗?
甚至连诱变育种的内容都没有,当然这也跟育种员的知识储备有关。
倒是艾红梅和郭春燕对育种员讲的内容很感兴趣,不停的做笔记,记得满满当当。
郭春燕发现了傅长缨的不认真,“你都听懂了?”
“嗯。”长缨很是不谦虚,“之前我在图书馆的书里面看过这类内容,听他一说就明白了。”
郭春燕不太信,“那你跟我说父系育种和母系育种的区别。”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傅长缨同志住在这里是吧?有你的信。”
这倒是有点奇怪,“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邮差笑起来时露出一颗小虎牙,“听说你们在这里学习,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年轻的小伙子看到三个姑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把信递给长缨连忙跑开了。
“谁写的呀,你爸妈给你写的信吗?”
艾红梅前些天收到了家里来的信,这会儿瞧着长缨拿着三封信有点羡慕,“怎么这么多?”
傅长缨看了眼,“我爸寄来的,这个是我哥寄来的,这个是我爷奶寄来的。”
她先拆开看了傅爷爷寄来的信。
老人家一手好字,钢笔字十分的遒劲。
信不长,不过傅长缨看的十分开心。
郭春燕好奇,“怎么了?”
“我之前问我爷爷能不能给我弄点高产的种子,他说在想办法给我搞一些寄过来。”
“这是好事啊。”郭春燕有点兴奋,只不过这兴奋劲头很快打了折扣,“啥时候送过来,咱们这不是已经种玉米大豆了吗?”
现在送来,也来不及了啊。
“是小麦种子。”傅长缨把这封信收起来,拆开傅爸的信。
很快信就被她丢到了一边。
这个举动让两个舍友有些不敢说话,不用想就知道信里头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内容。
长缨拆看傅家哥哥寄来的信。
他在部队,倒是继承了傅家男人的传统。
字写的不赖,和傅爷爷的有点像。
内容不算多,就是交代傅长缨在乡下也别忘记学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他写信。
末了,问了句傅长缨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长缨国庆节生日,如今还早得很,对生日礼物暂时没什么期待。
她将傅哥这封信连同傅爷爷的那封一起收了起来。
“你哥在部队还好吗?”
长缨笑了下,“挺好的,他这人纪律性强,就适合在部队呆着。”
这话让郭春燕笑了起来,“那你呢?你是创造性强,应该去研究所?”
长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颗灯泡,“我啊,是吃苦耐劳服务型人格,应该在乡村搞建设,搞扶贫。”
“搞什么?”后面那个词俩人都没听懂,傅长缨躺在床上笑了笑,“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