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呵呵一笑,“不是。”
来头可比女公安大得多。
孙副厂长并没听出这未尽之意,以为是个寻常人, 直接招手, “把人给我轰走。”
当即有几个工人朝着长缨过去,只是还没靠近就被人给喊住了, “滚开滚开,干什么呢?长缨主任, 你没事吧?”
钱有财刚才听了长缨吩咐去找造船厂的厂长, 没想到就走开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乱子。
他这个革委会副主任谁不认识?
孙副厂长当即觉得不太好。
“没事。”长缨看着缓过神来的副厂长, “副厂长同志,您觉得我该怎么被轰走才合适?”
能让钱有财这么恭敬的没几个人,不就是一把手和他家里人吗?
只是早前一把手就被撸掉了,新来的他也没见过。
孙副厂长哪曾想这就遇上了呢。
他恨不得甩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不好意思长缨主任,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别给我计较。”
长缨看着眼前这个弯着腰恨不得能九十度的人,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她没搭理,目光落在了造船厂的厂长脸上。
虽说之前没见过,不过李秘书昨天倒是把一些旧报纸找了出来,上面有这些厂长干部的一些照片,长缨依稀认出这人就是造船厂的林厂长。
林厂长一直在等着市领导过来,作为平川地区第一大国企,每个领导上任之初第一件事就是视察造船厂。
然而这位新领导却迟迟没有过来,倒是在外面折腾了一通。
如今靴子落地,但谁知道是遇到这么个事呢。
“之前一直说要来造船厂看看,只不过工作安排挤不出时间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倒是遇到这全武行。林厂长办的欢迎仪式真是别出心裁,我见所未见。”
软刀子杀人最是折磨人。
林厂长还听不出这是在嘲讽自己?
“是我管理不到位,让长缨主任看笑话了,我这就处理。”
“林厂长打算怎么处理?”
长缨的追问让林厂长拧了下眉头,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而造船厂挂在市里,自己就是比这位市革委会主任矮上一大截。
“不知道长缨主任您有什么指导?”
“指导称不上,不过在生产期间无视车间规定打架斗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想怎么也得把参与的人都抓起来吧?我刚才出了个主意,说把所有工人都喊出来,一个个的来辨认,瞧着脸上挂彩了的,那大概率是打架的人。不过怎么瞧这位同志不乐意,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老孙!”
孙副厂长觉得自己委屈,他要知道这位祖宗的来历,何至于说那些话。
“这就是个误会,老孙他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长缨主任您别跟他计较。不过这把人都喊出来,是不是有些耽误生产?船厂这边还在赶工期,要是耽误了时间没办法交货的话,长缨主任您看……”
长缨听到这话看了眼还没完全离开的工人们,“看来工人打架不耽误生产,围观打架不耽误生产,就我想要找出个打架的人就成了耽误生产的罪魁祸首,这罪名可真大啊。”
林厂长傻了眼,没想到这位领导完全不吃他这套。
钱有财见状默默给长缨竖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他往日里来这造船厂也没少受气,这个老林仗着造船厂家大业大,自己又动不了他,就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
都现在了还拿这一套往傅长缨身上招呼,真以为人家怕呀。
碰钉子了把,活该!
刘局长也是心底里暗爽了一把,他是知道这位领导手段的,毕竟在公安局自己的地盘上已经见识过了。
如今看别人吃瘪,那可真是痛快。
幸灾乐祸溢于言表,“林厂长是觉得我们长缨主任年轻,就在这欺负人是吧?”
这诛心之言让林厂长连连摆手,“哪有哪有,是我糊涂,我这就让工人们都出来。”
今天上班没看黄历,算他倒霉。
“那就麻烦刘局长盯着点,我觉得可能有工人讲什么兄弟义气同事情谊,给自己一拳头想着法不责众把这事糊弄过去。该怎么处理,刘局长您心里有数,对吧?”
没在人前戳破自家那些丢人的事,刘局长觉得自己祖上烧高香了。
他当然明白,“长缨主任您放心,这种故意捣乱的是破坏公安执法,扰乱社会秩序,一并抓回去关上几天。”
这话说得严重,让林厂长也不敢再搞小动作——
他还真的存了这心思,赌一个法不责众。
然而现在来看,这位年轻的市革委会领导压根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想要糊弄住她,那可真是太难了。
市局负责支援的公安同志到来,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后一个个摩拳擦掌。
早前因为想要袒护同事在市领导那里吃了排头丢了人,如今都想着把面子找回来。
只不过这事情,还真够麻烦的。
造船厂差不多四千多名员工,公安局的几十号人排查了一个多小时,拎出了将近二百口子人。
“一百九十三人,一个加强连的编制。”长缨笑着问了句,“刘局长,这些人要是都关到你们市公安局里,能关得下吗?”
刘局长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我们市局吃不下,不过可以找其他几个派出所来帮个忙。”
“那成,都带走吧。”
都带走?
林厂长这下是真的着急了,连忙到长缨面前,“长缨主任,这事不能这么办啊,这些都是车间的工人,他们走了我这生产可就真的要耽误了。”
长缨淡淡看了一眼,“林厂长你现在只是担心生产问题吗?四千多人的大厂交到你手里,工人们聚众斗殴你都不当回事,你自己就没失职的地方吗?”
原本还神色冷淡的人忽然间怒目金刚一般,这让林厂长傻了眼,他也要被算账?
不对,虽然造船厂记挂在市里不假,但自己这个厂长是省里任命的,她傅长缨哪有这个资格来干涉他的任职?
“傅主任,我可是提醒你,我们造船厂后天就要交付一批货,如果因为这事耽误了交货,这其中缘由我会如实呈报。”
“不用后天,我今天就跟省里打电话汇报情况,看看咱们这平川第一造船厂,怎么就成了你林家的码头,由得你乱来!”
要挟并不管用。
显然这位领导是软硬不吃。
林厂长气得直喘粗气。
而被登记在册的工人们慌了神,尤其是并没有参与到群殴事件的那些,他们开始慌了。
“我没打架,公安同志我真的没打架。”
“没打架你脸上伤怎么弄的?”
“他们就说让我过来我就来了,真的我没打架,其他人可以给我作证的。”
那公安皱了下眉头,跑到刘局长面前请示意见,“局长您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罚呗。
这将近二百人本来就不对,其实他们也看出来了,有些那点擦伤压根不是打架的结果。
不过人讲义气啊。
那就统计上呗。
现在怕了,也不算迟,只不过该罚的还得要惩罚。
这一下子就走了近半数的人。
留下的兴许还有讲兄弟义气的,但抓出来十个有九个没被冤枉。
长缨看着这剩下的一百多人,加强连变成了普通编制的连队,却也是足够让人头大,“麻烦刘局长带走吧。”
刘局长吩咐把人带回到市局关着去,市局现在倒是能把这些人都收了。
他没有立马离开,怕这边再出什么乱子,万一那姓林的姓孙的狗急跳墙怎么办?
好在这担心有些多余。
长缨回到市革委会大院,拿着公安局的同志统计的名册摔在了会议室的桌上,“这就是咱们平川市第一造船厂给我的见面礼。一百多个工人参与到打架斗殴中,厂长管理不善拿不出解决办法用交货来威胁市里。有财同志你跟我一起过去的,说说你的看法。”
钱有财清了清嗓子,“这件事很恶劣,而起因不过是两个工人之间有矛盾,就接连折腾了三波打架斗殴,如果不是咱们的同志赶到现场,只怕这打架斗殴还得升级。造船厂的厂长林有生是你的本家吧,老林?”
革委会的林委员听到这话头皮一紧,脸上笑容都十分僵硬,“没有没有的事,都姓林而已,老钱你别胡闹。”
“那就成。”钱有财善于借题发挥,长缨没来之前虽然是八王议政但他作为主管经济的不可避免位次靠前,也不怕得罪人。
至于长缨到来之后,他如今是妥妥的打手,领导指哪里,他就打哪里。
反正自己洗干净了,不怕被人查。
“这件事影响很不好,你们看看这名单上的工人姓名,不是这两家人就是这两家人的姻亲,咱们的造船厂什么时候就家天下,成了他们一大家子的根据地了?”
钱有财猛地一拍桌子,这让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之前可没见过钱有财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委员是个性子和缓的,劝说了句,“造船厂那边招工咱们也管不着嘛,再者说只要符合招工标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没关系?没关系能出今天这事?要不是长缨主任赶了过去制止了事件升级,非得再死几个人不成。老周你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是因为这里面有你亲戚吧?”
周委员脸上露出些急色,“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那就是这事情很严重,我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