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演得好，洛泽被她带着也有了演技，眼角带着泪光，脸上还有红晕，一个被欺负的小太监的形象简直是跃然纸上了。
很快，下一场戏就又开始了，跟主创人员兴奋的表情不太一样，楚雯嘉现在心急如焚。
她这个咖位，不像几位主演，是提前说好片酬的，也不像其他戏份不多的龙套，是一个经纪公司打包送来随便用，不管多少人，反正加起来算工作时间，三个月十五万的那种。
楚雯嘉虽然签了合同，但是是按照一集20万的价格来的。
也就是说，成片里，她每出镜40分钟，就有20万拿。但是按照现在这个状况，就连演尸体的时间都算上，她也就最多十分钟的戏，就是……五万？
她一个二线演员，还是实力派，演个炮灰？
楚雯嘉眉头一皱，找了隐蔽地方给杜威电话去了。
“杜哥，这么下去不行啊，我原来是女三，进组之后成了女配，现在直接成了炮灰，一集就下线，那我还不如不演呢。”
杜威道：“你先别着急，定下来了没有？我去找人问问。”
“通宵写的剧本，现场改的台词。”楚雯嘉没好气道：“顾棠一定砸了不少钱！”
一听这话，杜威就道：“她砸钱她就是投资商了，导演肯定是要考虑投资商的意见的。行了，你把新剧本给我发来看看，我琢磨琢磨，下午去找剧组。”
那边很快就又补拍了两个场景，一个是顾棠跟太后的。
“娘娘，话已经递出去了，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接您回宫了。”
太后叹了口气，“他从我肚里出来的时候那么一点点，软软的，天天冲我笑，他父皇刚去的时候，我们两个每天抱在一起哭……什么时候我们母子要离心至此，要这样试探了？”
“娘娘放心。”顾棠道：“陛下只是一时岔了念头，他早晚会明白娘娘的苦心的。”
“委屈你了。”太后转身看着顾棠，“让你跟个太监……”
“不委屈。”顾棠摇了摇头，“小平子的确是皇宫里最好看的太监，再说奴婢是娘娘身边的大姑姑，他不过一个打杂的小太监，是奴婢欺负他。”
“你呀。”太后转过身，看着天上的白云，“你这样通透的人，我是不舍得把你给皇帝糟·蹋的。”
再一个场景就是皇帝叫了洛泽过去，“平公公，委屈你了。”
洛泽红着眼睛，面无表情跪在皇帝面前，“不管是宫里还是这天下，只能有陛下一个主子，奴婢万死不辞。”
导演很快就把这几个镜头剪好了，中间没什么过度，看着稍显生硬，但是感觉已经出来了。
“节奏快得飞起啊。”齐导叹息，“母子成仇，栽赃陷害，苏姑姑跟平太监看着是强权压迫，其实互为卧底——很好！就这么拍！”
“头一集里就好几条线了。”总编剧翻着他的笔记本。
“先是主线，太后跟皇帝夺权。下来刘妃被无辜灌了毒酒，会不会有人帮她报仇翻案，这又是另外一条线。苏姑姑言语中透露的消息，会让观众好奇她当年跟皇帝是怎么回事儿。最后还有这一对互相卧底的假夫妻，两人是在患难里生出真情，还是一个害死一个呢？”
总编剧想起他家里还在磕总裁x小娇夫cp的女儿，不由得又叹了一声，“看着是感情线，表面上也甜甜蜜蜜的，实际上有毒啊。”
齐导也笑了一声，“对，就是她们说的玻璃渣里抠糖。”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楚雯嘉的经纪人杜威到了剧组，先跟导演监制等等人打了招呼，又拉着楚雯嘉到了角落里。
“一会儿我代表你去谈，但是咱们两个得先说好，你最近名声不太好，又被欧明钦连累，女三是跟肯定没有的，最多也就是争取一个女配。”
楚雯嘉心中暗恨不已，道：“导演估计还得改一改剧本，我想要一个至少能活到中期的角色，出场时间不能少于10集。”
杜威道：“十集？我尽量吧。”
这边杜威找了导演说话去了，齐导一看就是不太高兴，他这正满脑的新点子想往里头加，而且要跟原来的主线融合在一起，这被人打搅，他能有好脸色就见鬼了。
两人进了小办公室，杜威道：“我们雯嘉，一开始来试镜的时候是梅嫔，是六皇子的生母，开机之后梅嫔换成了刘妃，现在一集就下线，我能理解齐导是为了电视剧好，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齐导不太高兴。
其实要是站在中立的角度来说，楚雯嘉一个月三连降，抛开她自己作死的原因，的确是有点惨，但是问题是你总不能要求齐导抛开自己的立场，帮着楚雯嘉说话吧？
真要这么说，楚雯嘉也不该为难导演，叫经纪人来加戏啊。
齐导沉着脸道：“都还是试戏，最后的剧本还没定下来。”
杜威笑着递了个烟过去，“要么给我们换个角色？既然剧本还没定，我们雯嘉演技很好的，演什么都行！”
这话要是昨天，齐导就信了，但是今天……看见顾棠之后这么一对比，楚雯嘉就有点看不上眼了。
齐导道：“到这个时候，除非加新角色。”他看着杜威挑了挑眉毛。
加戏加角色不是不行，一般的导演都会留点余地，比方投资商想要加人，又或者要加几个还人情的小角色。
也有可能是忽然有了特别好的主意，就像顾棠那样的。
但是楚雯嘉三个都不靠啊，她不能带资进组，齐导也不欠她人情，她也不是什么特别有特色，不可或缺的演员。
而且才搞了个负面消息，总之比权量力，齐导态度还挺强硬的。
“她现在这个角色，戏份的确不多，但却是个关键人物。”齐导道：“她是主线的导火索，后头还能再引出一条暗线，比方她的亲人想给她报仇什么的。”
“这个好！”杜威立即接了上来，“不如把刘妃这个角色给别人演，让我们雯嘉演刘妃的亲人，进宫报仇，观众都喜欢看这个。”
齐导挑了挑眉头，“这条线不一定有。”导演是的确想过这条线的，主线是母子夺权，再加进来一条报仇线也不显得突兀。
可关键问题是导演还没想好这条线是走朝堂还是走后宫，加进来的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现在杜威明晃晃的要加戏，这就让人非常不舒服了。
总之楚雯嘉还没到能让人为她专门加戏的地位。
里边在谈事情，楚雯嘉在外头等着，那边顾棠跟洛泽拍完戏，两人脱了戏服卸了妆，打算回酒店了。
三人打了个照面，楚雯嘉嘴角一翘，笑得有点紧张，“我经纪人来了。”
顾棠看了看里头，道：“说起来我也得叫计子秋来一趟，我这还没签合同呢，谢谢你提醒我。”
楚雯嘉又被噎了一下，里头传来杜威的声音，“雯嘉，你进来一下。”
楚雯嘉松了口气，急忙推门进去，洛泽眉头一皱，道：“她真是没话也要找话说，打个照面点点头不好吗？”
这种人顾棠也见了不少了，心思也不难猜，无非就是利用别人不会当众翻脸的心情，硬凑上来营造一种我们关系很好的假象。
顾棠跟洛泽上了电梯，往酒店高层去。
“她经纪人来干嘛？”洛泽忽然问道，“她不打算演了？”
洛泽说完就先自己摇头了，“她刚才看着挺紧张的，应该是要求导演加戏。”
“她加不了戏。”顾棠镇定地说，“戏都加在咱们两个身上了。”
洛泽立即就笑了，他往顾棠身边一坐，“你刚才把我都捏疼了。”
哪知道顾棠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办起脸来，“你觉得你的演技过关吗？”
洛泽一下子愣住了，大好的气氛，而且现在才六点多，导演还说明天放假，他要跟编剧商量剧本——算起来一天多可以快活的时间，她居然问他演技过不过关？
“也还……凑合吧。”
顾棠叹了口气，“你这样不行啊，你最后跟皇帝的那场对手戏，没有层次感。”
洛泽头皮发麻，他想起他刚签了经纪公司，去上演技培训课的时候，那个老师说过的话。
但是顾棠不是他的老师啊……他的自我认知有问题了？？？
“你坐好。”顾棠严肃正经道：“我先跟你说说今天导演加的这场戏，后头会有什么结果。”
洛泽嗯了一声。
顾棠道：“你演技过关，这两个角色就会是前期不可或缺的人物。苏姑姑是太后的心腹，跟皇帝也有点猫腻，平公公是皇帝的探子，又跟苏姑姑结成了假夫妻，这两个人在皇帝跟太后之间传递消息，在皇帝跟太后撕破脸之前，所有的冲突都是这两个角色引发的。”
这话洛泽还是听得懂的，他点了点头。
顾棠又换了个角度道：“演好了就是大爆的角色。”
“比小河神还爆？”
“我看了你的小河神。”顾棠叹气，“不得不说，那个角色主要爆在了人设上，你的演技基本没有什么加成，前期就是冷着脸，他挖心的那场戏你拍了很多次吧？”
“咳……在水里泡了一天，差点进医院了。”
“这个角色不一样，如果你演技不过关，你就是炮灰，你就跟楚雯嘉一样，可能很快就下线了。”
顾棠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摸，“苏姑姑是个很清醒的人，如果她觉得你没用了，很可能亲自动手哦~”
这句话叫洛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会好好演的！”
“那咱们再说说你跟皇帝的那场戏，平公公这个角色，你觉得趋势他行动的内在动因是什么？”
洛泽愣了一下，道：“对皇帝忠心耿耿？想往上爬？想把欺负过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顾棠还是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思路。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首先对皇帝忠心耿耿，这个可以有，但是没必要，这个人设加上去，不会增加平公公身上的冲突。所以我猜明天正式的人设出来，不会有这一点。”
“想往上爬这个可以有，想把欺负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这个是必须有的。”
洛泽还有点云里雾里，顾棠道：“有了内在的动因，下来我们来分析一下平公公对目前几个出场人物的态度。”
“先说刘妃，刘妃给平公公没脸，还叫人抽了他，平公公恨不恨她？”
“恨！”总算是有个能答上来的问题了，洛泽声音特别大。
顾棠脸上有个浅浅的微笑，“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表现出来这种狠？”
“……刘妃死的时候？”洛泽想了想，小声道。
“对。”顾棠放了摄像球，把他拉到了怀里，手又从他的领口伸了进去，“你怎么又瘦了，我走这一年，你在宫里竟没好好吃过饭穿不成？”
洛泽一边喊着“别”，一边想着刘妃就在旁边单人椅上躺着，眼睛里总算是有点恨意了，“刘妃欺负我。”
“不错。”顾棠在他后颈亲了亲，“正式演的时候就这么来。”
“我想想。”洛泽沉思片刻，道：“平公公对苏姑姑应该是又恨又怕，再加一点感激？恨她是因为她折辱自己，怕她是因为她是太后身边得宠的人，地位比自己高，没法反抗。感激……因为苏姑姑的缘故，别人没法对他动手？”
顾棠点了点头，她看过洛泽的剧本的，她给导演出主意也有点这方面的考量。
洛泽的人设是个美貌软弱的小太监，导演用他也是看着他脸好，中间有不少他被人欺负被人排挤的剧情，总之就挺让人心疼的。
反正都是让人欺负，不如她亲自来好了。
“我明白了！”洛泽兴奋起来，“那平公公对皇帝也是又怕又恨，还带着一点怜悯。”
“仔细说说。”顾棠道。
“怕他是因为他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命，恨他是因为宫里成了这个样子他难辞其咎，而且皇帝要他做内应，也是因为他被苏姑姑看上的关系。平公公是个软弱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夹在皇帝跟太后中间，稍有不慎就得丢了性命。”
“很好。”顾棠道：“这样就又冲突了，人物内在就有矛盾。”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怜悯。”洛泽拍了顾棠一下，似乎是嫌弃她打搅自己。
“皇帝跟太后关系不好，母子相互猜忌，连句真心话都没有，尤其是刚死的刘妃，她伺候皇帝多年了，就被这么抛出去，皇帝谁都不相信，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难道这还不值得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