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提前来了没错，但是准备的时间全用来咒骂了，现在还沉浸在里头没出来。
加上生物技术的发展，真的是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那边试剂公司拿来做噬菌体展示的试剂盒都更新了三代了，他讲得还是他读博士时候的技术——
他今年37岁，他博士是28岁毕业的，整整九年过去，可想他落后到了什么地步，再加上最近这四年他是完全没接触过任何科研工作，那上头的面试官听得皱起眉头就不奇怪了。
不过碍于费博的面子，几位面试官还是问了几个问题的，然后就更加不满意了。
面试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主持面试的人站起身来，跟詹明江握了握手，道：“挺好的，我们挺满意你的表现，你回去等通知吧，一般两到三周就能出来。”
詹明江觉得这是他们不重视他的表现，两到三周？难打不应该是两到三天吗？
不过他还是和煦——自以为和煦的跟人握了握手，道：“我很期望有这个机会能来贵公司工作。”
不过等出了公司，找了个稍微没人的地方，其实这中地方挺好找，工业园区，上班的时候路上基本完全没有人，连车都没几辆。
詹明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给他同学费锦锋打了个电话，好巧不巧，面试官就在他对面站着说话。
“你这同学是真的不行，感觉是上个世纪的博士。其实技术要是老旧一点没什么，关键是这个观念，他是真的不行。而且年纪也挺大了。”
费锦锋笑得脸都僵硬了，道：“没关系，就是给他个机会，不行就不行，我也好说话。”
面试官了然地笑了笑，推门走了。
这时候费锦锋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詹明江打来的，脸色一冷，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了。
詹明江笑道：“老费，这次谢谢你了，我觉得他们应该对我很满意吧？等我入职了请你吃饭。”
费锦锋下意识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办公室门，刚才面试官就是从这门离开的，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詹明江又开了玩笑，道：“我现在这家公司，内部推荐是有奖金拿的，推荐一个博士至少两千，其实应该你请我吃饭哈哈哈哈哈。”
费锦锋觉得帮他就是个错误，他打了个哈哈，道：“你说得没错，等你入职我请你吃饭！园区食堂随便挑！”
“食堂？”詹明江笑道：“你不老实，不过我是要好好感谢你，等我入职请你吃饭！”
费锦锋跟他胡扯一通，等电话放下，在同学群里发了个消息。
这个群算是留在本市，而且混得还行的博士群，里头是没有詹明江的，一直就没他。
“詹明江是个坑啊……”
立即就有人回他了，“你才知道？”
詹明江自我感觉良好，回到公司做库管的工作都带劲了不少，就是他一直等的offer没有来。
过了两周，他给费锦锋发了个消息，“我这还没收到offer，要么你帮我问问？”
费锦锋也是有工作的，到下午才看见，他敷衍道：“临近过年比较忙，你别着急再等等。”
但是等到快过年的时候，詹明江再打电话，那边已经不接了。
这还有的说？明显是办不成事儿把他拉黑了！
詹明江又气了个半死，生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来。哪能怎么办呢？
在冬天的冷风里，詹明江第一次生出了要么回老家的想法。
但是随之而来的，依旧是强烈的要混出个人样的冲动。要么……再等等看？
这一年过年，因为龚丽珊怀孕的关系，唐辰跟她没有出国，而是去南方度假了。
两人待在度假山庄里，龚丽珊靠在阳台上的躺椅上，带着墨镜披着薄纱，惬意地很。
“以前我挺不喜欢旅游的。”龚丽珊拿起旁边还加了个小伞在上头的果汁，“我跟我爸妈出来旅游，就是上车睡觉，下车打卡，去哪儿看得都是人。”
“现在这样特别好。住在酒店里也特别舒服。”
唐辰就在她旁边椅子上靠着，“我喜欢慢慢旅游，甚至可以在某个城市住上一个月，真正融入进去。”
龚丽珊笑着摸了摸自己肚子，“等孩子出来，咱们两年可能都出不去了。”
“说到孩子。”唐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道：“你可能得稍微管管你堂哥了。”
“我哥？他怎么了？你以前不是一直不管他们家的事情？说人要有界限。”
唐辰道：“现在不一样了。”他看着龚丽珊的肚子，表情很是温柔，“你不是一直想让孩子当公务员？龚又清……你没发现吗？他以前一晚上输赢也就是几万块，最近呢？”
在唐辰的提醒下，龚丽珊因为怀孕有点不太转的脑子终于又启动了。
“23万……他上次说赢了23万。”
唐辰道：“你自己算算，打一晚上如果输赢在23万，那一把的赌注是多少？这个信号很危险，我想平常的亲戚朋友是不会这么打牌的，他可能去赌·场了。”
下头的话龚丽珊自己就能想到。
“咱们国家是没有合法赌·场的。”龚丽珊咬了咬下唇，“他要是犯事了，连累的不仅仅是他们家。”
唐辰道：“还有你大伯，他没几年就要退休了。关键的这一级升上去，就是离退休老干部，将来能住干休所的，升不上去就还是个普通退休公务员。”
龚丽珊叹了口气，道：“有了孩子是挺难的，我以为你一直不管这些俗事呢。”
等过了年，詹明江依旧没决定是走还是留，他依旧在当着他的库管。
说实话，当库管对他来说挺适合的，这中不涉及金钱，完全是公司内部的中转职位，根本没有犯错的机会。
他就算走神走到天涯海角，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也一样没机会出错。
不过中午在大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顾棠的消息。
“听说了吗？裸鼠一期实验的结果非常好。显著有效！”
都是做科研的，虽然好多年不做了，但是詹明江也是知道显著这两个字在统计学上代表了什么。
不过他挺不以为然的，道：“裸鼠致瘤模型，用重金属做对照都能显著有效。”
旁边人扫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端着盘子跟同事往过挪了两个位置，又聊了起来。
“我听说好几个风投都在密切关注她。”
“嗯，我同学在逸源投创下头，听说就是顾棠原先工作的那个风投，据说他们要投两千万。”
旁边人嗤笑一声，“这不够吧？她这个都有药理结果了，而且抗肿瘤药上临床的条件挺宽松的，2000万可不够做临床。”
第一个说话的人耸了耸肩，“逸源投创又不是什么大风投。”
“我倒是听说ap也想要她，咱们部门那个谁，就是姓陶的那个，跳去ap了，听说他们公司打算整体收购顾棠的项目，相当于一个独立的研发部，整个项目依旧由顾棠负责，不过给她多少利润没打听出来，按照市场价，我觉得至少也得25%了，这都快能直接上临床了！”
“谁能拉拢到她，那是真的占便宜！大便宜！”
“对啊！她这个rna是参与多重肿瘤形成的，这个做完了还有下一个啊！”
“真的是热血沸腾！我要是认识她就好了，怎么也能喝口汤吧？”
“那就是你做梦了。”
“做梦怎么了？从此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
旁边詹明江也开始热血沸腾了，他认识顾棠啊！
顾棠还说要帮他申请博后呢！
晚上回去，詹明江算着时间，差不多是那边早上九点半，就又给顾棠发了个消息，“没打搅到你吧？我听说你的实验结果很不错，我想跟你说一声恭喜。”
也许连詹明江自己都没察觉，两千万这个数字还是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让他的语气温和，态度谄媚。
这跟身价上亿的龚丽珊不一样。
虽然逸源投创在大家的嘴里是肯定会出局的，顾棠肯定不会考虑这个，但是从这个数字就能看出来这药一旦做成了，顾棠能收获多少。
虽然一般的风投占比都在80～90%之间，但是顾棠属于特例，她掌握了所有的原始数据，而且抗肿瘤药上临床的条件非常宽松，她已经快能上临床了。
所以她最少最少能占30%，换句话说，2000万=70%，那顾棠的30%=850万，成功上市之后，原始股本翻倍都是100倍起的，也就是8.5亿。
顾棠最少最少能赚8.5亿，而且这还是一个适应症，后续还会开发更多的适应症，她的钱花不完的。
8.5亿，就算放银行，按照4%的利息来算，一年就是3400万，换句话，她一天能花将近十万。
顾棠得帮他，顾棠必须得帮他！要不是为了顾棠，他怎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顾棠是他的前女友，顾棠一直爱他！
顾棠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回了个消息：“谢谢，我的确是快成功了。”
这边中午一点，国内就是午夜一点，詹明江都没上床，直接趴在桌上的，电话一响他立即就清醒过来、
詹明江：“我也没什么事，我想你应该有专业的团队，不过有几句话我还是想提醒你的，你知道我一直在园区工作，各方面消息也灵通一点。我希望你能认真筛选合作伙伴。”
他仔细搜刮着脑海里的讯息，不仅有以前听齐总说的，还有最近中午吃饭听同事们闲聊的。
“你一直做研究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个阶段，对于一个抗肿瘤药物来说，数据已经够上临床的，你的选择有两中，第一就是找风投，第二就是被大型制药公司收购，两者都有利有弊。”
詹明江有点幸福，打字的手都在抖。
“如果是风投，我希望你能据理力争，你要的份额绝对不能低于30%，如果是大型制药公司，你操心的事情会比较少，因为他们有成熟的系统，你专心做研究就可以了。”
“其实我个人是建议你找风投的，你的药潜力非常大，找了大型制药公司，你的专利一旦并入了公司的专利库，一定程度上就相当于放弃了后来的收益。所以风投是最佳选择。”
“所以不如找风投，药物临床实验的花费上亿，一家风投可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可以多找几家，投资人多了，他们自然就会互相防备，你可能没经验，但是制衡真的是老板掌控公司的最佳选择。”
顾棠看到这里都想笑了，制衡？他以为他玩宫斗游戏呢？
詹明江发了这么多，其实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我可以帮你先看看，园区这边有不少风投的办事处，我能帮你先联络的，等我筛选过一轮你再决定，这样也不耽误的实验。你觉得呢？”
他打着顾棠的名义在外头活动，谁还敢不给他面子？就是龚丽珊的大伯也得跟他笑眯眯！
顾棠慢悠悠地打了几个字：“我觉得不行。”
詹明江一下子急了，“我不是——你别误会我，我也是想赎罪，我知道我以前伤害了你，我想补偿你。”
顾棠道：“你这人挺没意思的，说工作就说工作，又要扯以前的事情，我觉得你非常不专业，你完全没有经验，你别自讨没趣了。”
詹明江：“我也是为了你好！我怕你分心！”
顾棠：“噗。我怕我分钱。”
说不下去了，詹明江又发了一条，说自己没想那么多，又说顾棠太市侩，什么都往钱上想，然后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一直都在的。”
顾棠：“……不是，你哪儿来的自信？总规模上千亿的市场，我让一个库管帮我前期联络，你有自知之明吗？我觉得你没有。”
詹明江心头的火气从起来就没下去，“我是博士，我是名校博士！我在研发企业做过。我有经验！”
顾棠：“哦……你有什么经验？发酵没成，浓度算错，也就是每天拉着小推车送东西没出错了——还是错了我不知道？”
詹明江倒抽一口冷气，“你不要太过分！没人帮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走到什么地步！”
顾棠：“那你可要多坚持几年，等我这轮博后做完，我就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