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卿听后怔住,见他神色黯然,猜想这郑姨娘生前应该是给过他温暖的,不然他也不会为郑姨娘的死感到愤然且惋惜。
自己的爱妾与下人暗通款曲被自己撞见,有八成的男子都会相信眼见为实,不会想着是有人陷害,晏宏宇也不例外,撞见爱妾与下人有了苟且,难免会想到爱妾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为了不让这个与人苟且的孩子降世,晏宏宇快刀斩乱麻,让人给郑姨娘灌了堕胎药,杀了自己没出生的孩子以及爱妾。
爱妾与下人苟且,对晏宏宇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难怪没人提起郑姨娘,外人也不知道有这个郑姨娘,当年知晓此事的仆人,大概是被发卖出去,而郑姨娘的死也可以宣称是因小产失血过多而亡,事情就能就此揭过,下人也怕惹晏宏宇不快,不好提起。
沉默片刻,庄婉卿忽然问:“你们晏家后院干净,你爹是真不好女色,还是因为受郑姨娘的事所影响?”
晏景舟微微怔然,旋即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回道:“我想,估计二者兼有,在我的记忆中,我爹去薛姨娘那里,似乎不是一个月去一两次那么少的。出了郑姨娘的事之后,我爹好像有半年没去薛姨娘那里,后来应该是看到了薛姨娘念起旧情才每个月去一两次。”
庄婉卿默了半晌,皱着眉说:“都说男人很多时候都是蠢的,特别是在处理后院事务中,晏尚书在朝堂上有所建树,却连自己家都没能管好。”
晏景舟微微摇头,嗤笑道:“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造成这种结局,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保护好,算不得是有才能的男人。我娘是真心喜欢他才嫁给他的,郑姨娘是因为仰慕他而嫁给他做妾,他这种无能的人配不上这两个女子的真心。”
他说着顿了顿,抬眼看她,笑容里少了嘲讽:“你以后找男人可得擦亮眼睛。”
庄婉卿抬了抬下巴,含笑说:“那是自然,我看上的男人,肯定不会差的。”
晏景舟赞同地点了点头,笑容缓缓放大:“也是,比如我,就很优秀。”
庄婉卿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忽然没了同他说话的兴趣,撇过脸去,仿佛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人厌得紧。
见状,晏景舟低笑一声,道:“你心悦我,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实,你否认也没用。”
庄婉卿直接当没听见,不搭腔。
晏景舟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笑吟吟地望着她,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庄婉卿,不如我们就不和离了?反正后来的我们都两情相悦了,没准儿继续相处下去真能喜欢上对方。”
庄婉卿侧过脸觑了觑他,反问:“你今天是去喝满月酒的,又不是去喝药的,怎么搞得像吃错药似的?”
晏景舟:“……”
马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俩人干脆闭目养神,谁也不看谁,仿佛对方的存在碍自己的眼。
马车停下时,俩人不约而同地睁眼,转瞬间就收拾好情绪,露出笑容来,在长辈面前演好鹣鲽情深的恩爱夫妻。
庄云青看到女儿和女婿感情如此好也欣慰不已,语气温和道:“景舟,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晏景舟颔首应声。
庄婉卿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看晏景舟,一时好奇,便道:“爹,我也跟您一起去书房吧。”
闻言,庄云青只以为她担心自己为难晏景舟,好气又好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爹不过是要跟景舟说几句话,你还担心爹会把景舟怎么样不成?”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往父亲身边挪了三步,伸手挽住父亲的手臂,撒娇般说道:“爹,我哪有这样想?我不过是也想跟您说说话而已。”
庄云青可不信她的话,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慈爱地回应:“改天我们父女再好好说话,今天爹想跟景舟说两句。”
晏景舟笑容温和,柔声说:“卿卿,你先回漪澜院,我跟岳父说两句话就回来。”
庄婉卿只好作罢,与绿韵一起回漪澜院,宴席上她喝了些酒,虽然没醉,但也有些头晕,得回去喝点醒酒汤。
每次她去参加宴席,院中的下人都会提前为她准备好醒酒汤,无论她喝不喝都会备着,这是漪澜院长期以来的习惯。
没过多久,晏景舟就回来了。
庄婉卿见了来人,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好奇道:“晏景舟,我爹跟你说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连我这个亲闺女都听不得。”
晏景舟一挑眉,跟她卖关子:“你猜?”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瞬间没了兴趣,不甚在意道:“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明天去问我爹也是一样的,他就算不打算告诉我,但是我磨一下他最终还是会说的。”
晏景舟被她的话噎了下,片刻后主动交代:“你爹说我在习武方面颇有天分。”
闻言,庄婉卿神色一顿,晏景舟确实有练武的天赋,只可惜学武太晚,要是从小开始肯定不容小觑,现在才开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付出双倍的努力。她爹素来惜才,看到好苗子肯定想争取的,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婿,带进军营肯定会提携的。
她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晏景舟莞尔而笑:“你估计想岔了,你爹应该是今儿宴会上听到别人说了什么,他心里有了担忧,只让我习武强身健体即可,不要有想做武将的念头,战场上腥风血雨,或许就在某个瞬间丢了性命,警告我要长命百岁,不能让你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庄婉卿愣住。
忽然想起她爹以前就跟她说过,让她长大后嫁给一个读书人,千万不要嫁给武将。
文臣不过是口舌之争,可武臣要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性命,而且武将戎马一生,与家人聚少离多。
爹是怕她忽然间因为丈夫战死疆场而守寡,也担心她与丈夫聚少离多,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扛。她娘亲生大哥、二哥的时候,爹都在战场上,生她的时候,爹身受重伤昏迷中。
最后娘亲病了,还不许下人给爹送信,怕影响爹在战场上发挥,爹打完胜仗收到下人的来信书娘亲病了,爹马上快马加鞭赶回来,与娘亲见了最后一面,娘亲去世的时候是脸带笑容的,走得很安详。
一名武将,他要保家卫国,对国家尽忠,对天下黎民百姓尽到该尽的责任,但却会亏欠家人许多,因为他们的天职使然,忠孝两难全,就是那么无奈。
要做武将的妻子,就要守得住这份寂寞与无奈,对聚少离多的日子只能默默接受。就是因为她娘亲经历过这种苦,所以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然也舍不得她也经历这种苦。
晏景舟见她眼眶湿润了,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你爹那么疼爱你,你该笑才是,怎么就要哭了?”
“谁哭了?”庄婉卿抬眼瞪他一眼,然后转移话题,“我先去沐浴了,一身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