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满眼的惊讶,仿佛从来不认识萧玉朵一般,定定看着她。
就在这时,春燕进来报告道:“主子,府外有人要见您……”
“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告退了。”萧玉朵很洒脱地点点头,起身出来问道,“什么人?可是我熟悉的?”
春燕一脸为难,迟疑着回道:“认识,应该不熟悉。”
看春燕卖着关子,萧玉朵白了她一眼,脚下生风奔出了府门,等看清来人,她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十皇子江南王刘清睿正悠闲地坐在一辆马车前面,锦衣华服,手里拿着一根马鞭,看见萧玉朵出来了,冲她微微一笑。
萧玉朵受惊不小,忙快步跑过来福身行礼,低声道:“王爷,这大清早的您怎有闲情逸致来这里?……”
“不是要本王做您马夫,带你游览京城么?本王信守承诺,来接你去玩。”刘清睿跳下来,将马凳放好,“世子妃,请。”
“王爷,那个,我昨儿个不是已经赔礼道歉了么?你是不是还生气呢?……”昨日不是已经将这件事翻过去了么,怎么今日又拿出来了?
刘清睿很果断地摆手道:“这是两回事,你给本王道歉是一回事,给你当马夫是另一回事--快点,不要耽误了本王时间。”
“可是我的夫君还没有过来,他要来接我的……”萧玉朵进退两难,是谁还有这样的人,自己都不让他做马夫了,对方偏要上门来。
刘清睿对春燕道:“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回话好了,他若问起,就说本王做世子妃的马夫,去履行承诺带她游玩去了。”
春燕不敢反驳,只看着萧玉朵。
“就这样吧。”萧玉朵无可奈何,提起裙裾上了马车。
刘清睿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启动,往前驶去。
萧玉朵坐在马车里打量着,这个很明显就是对方的马车,陈设大气典雅也不乏奢华,厚实的毛毯织着繁复的花纹,色彩明丽,一角小小的紫檀木小柜固定在马车一角,旁边一个小书架,里面一叠书卷;铜质的手炉、脚炉齐备--也不知还有什么取暖设备,马车里面暖融融的,非常舒服。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享受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她蹲在门帘边,掀起一角,看着对方的背部,低声道:“王爷,您看这天寒地冻的,知道的人明白您是在实践诺言,是君子所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怎么样不知天高地厚之辈,竟然敢让您赶车,我这罪可就大了,您看--是不是我们换一下?”
刘清睿闻言将马停在路边,回首研究似的看了她一眼,懒懒问道:“你,可以么?”
“可以可以,我可以的!”萧玉朵立刻爬出来,狗腿地笑笑,“王爷,这一路您有劳了,先进去暖和一下,我来赶车,没问题!”
为了不得罪这尊佛,萧玉朵算是豁出去了。
刘清睿也不客气,将鞭子递给她,转身进了马车,然后声音悠悠飘出来:“去城北,掬香苑。”
萧玉朵额头滑过几条黑线--这大爷一般的态度,敢情自己成了马夫,他成了主子!
算了,谁让人家脑袋大呢?自己穿到了这个看脑袋的时代,只好入乡随俗了,多少人想拍他的马屁估计还找不到门呢!
有了这个想法,萧玉朵平衡了,想了想,转头问道:“王爷,我们往哪儿走啊?”
“一直往西,遇到十字路口就左拐。”刘清睿露出半边脑袋,做出指示。
萧玉朵举起鞭子,朝马臀部打了一下。
马车没动。
“走呀!”萧玉朵又打了一下,马车还是一动不动,只有马灰灰叫了几声。
萧玉朵不高兴了,使劲在马臀上打了两下--看你不走!
马没有任何预兆嘶鸣一声,往前就狂奔起来!
萧玉朵大叫一声,死命趴在马车上紧紧抱住车辕子。
刘清睿的脑袋刚躲进车里,手炉还没有拿稳,就听到萧玉朵惊天动地地叫了一声,跟着马车就剧烈地晃动起来!
他立刻从摇晃的马车里窜出来,看萧玉朵身形摇摆非常危险,便一把将她提起拉到身边然后推进车里,然后他伸手拉住缰绳死死扣住,同时一路大喊:“闪开,全都闪开!”
此时街上的人还不是很多,看见马车发狂,都纷纷躲避退让。
此时远远守护着刘清睿的随从立刻纷涌而出赶过来,几十匹马最终将那发狂的马钳制住,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王爷!”
“王爷!卑职救护来迟,请王爷降罪!”
呼啦啦,在马车前跪下一片。
刘清睿将缰绳放开,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勒出血痕,他皱了皱眉。
此时萧玉朵也钻了出来,看见刘清睿的手都破了,暗叫一声不好--自己又捅娄子了!需要赶快弥补!
“王爷,您的手破了,快,先去找医馆!”她心急火燎拿出锦帕缠在刘清睿手上,声音几乎都急地有些沙哑,看着刘清睿,急切道,“我们要先去包扎,您的手要紧!”
刘清睿反而不急了,懒懒看着萧玉朵,问道:“我说,你今日犯的错,比昨日都大,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不该对马动粗--王爷,您看,我这也没和皇子打过交道,也没和马打过交道,摸不清脾气,您先去包扎,带回我给你磕头赔罪,或者您再治我的罪,都可以……”萧玉朵第二次和刘清睿见面,的确也摸不清对方的脾气,偏偏对方还是一个皇族的王爷,这让她多少感到有些气馁--一来京城就倒了大霉,随便看个棋,都能得罪王爷。
刘清睿一顿,淡淡一笑:“原来在你的眼里,本王和马是一样的……”
萧玉朵一愣,忙摆手否定道:“哪里哪里,你比马强多了--不是,我是说,您是您,马是马,萧玉朵就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有这样的意思,我读书少,王爷您可不要吓唬我……”
萧玉朵一面用手捂着刘清睿的伤口,一面努力酝酿,让眼睛看起来渐渐湿润。
“好了,知道你也不敢有这个意思,--我们去最近的医馆。”说完,刘清睿进了马车坐下。
对人进了马车,萧玉朵看了看那些侍卫,估计也不用自己赶车了,所以犹豫一下,慢腾腾进了马车,坐在了角落里,抿了抿唇,心里哀叹一声。
“萧玉朵,这还是本王第一次坐马车受伤,你的功劳不小。”刘清睿似乎没有打算放过萧玉朵,懒懒靠在靠枕上,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啊?萧玉朵一顿,这厮还真打算要和自己计较?!
“王爷,那您打算如何?我愿闻其详。”萧玉朵索性将主动权交给对方,等对方提出条件,自己再想办法讨价还价一番。
“你的夫君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既然现在你伤了我,那就让你的夫君来做点补偿,如何?”
让沐云放做补偿?!萧玉朵立刻睁圆了眼睛,打量着刘清睿。
“咳咳,”刘清睿立刻读出萧玉朵眼里的意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解释道,“不要往歪里想,本王只是想让他陪我练习一下马术,据说北地男儿马术厉害,沐将军更应是其中的翘楚--明白么?”
萧玉朵想了想,坐直身子,回答:“王爷,这件事我不能选择就答应,毕竟我和没有和我的夫君说,何况这件事是我的原因,论理是和他没有关系了,既然王爷想要练习马术,我就回去说说,若是他可以的话,就来做,如果他事务繁忙,也请王爷不要生气,大不了我--”
“你不行,”刘清睿直接打断萧玉朵的话,剑眉一挑,“难不成你又来凑数,要陪我练习?”
“不是,我是说给您找一个马术超级厉害的人,不是我,我的技术自然是一般了,哪里敢在王爷面前耍大刀?”萧玉朵极快的思忖了一下,又道,“还有一点,他本是保卫国家的将军,现在王爷要他陪您练习马术,所以--”
刘清睿知道萧玉朵接下去要说什么,所以很痛快地一挥手:“我说的,他真的有空就可以过来,忙的话就不用了,我不会计较的,如何?”
萧玉朵点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给沐云放惹了麻烦,所以心情有点不佳。
等到了医馆,刘清睿上了药,一切妥当之后,萧玉朵闷闷道:“王爷,可不可以请假?您一个人去城北可以么?我不需要您带着游逛了,所以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我不跟着了……”
尼玛,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万一一会儿又捅了篓子,自己别想好好在京城玩了。
“不行,那里有对弈的,我们一起去看看。”刘清睿现在站在主动位子,虽然看出萧玉朵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动声色命令对方跟自己去。
萧玉朵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跟在对方后面上了马车--这可真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自己不让他带着游逛都不行,这是什么世道,脑袋大的人就这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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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萧玉朵那边被捆绑着去城北,单说沐云放用过早膳,便骑马来到崔府接萧玉朵。
结果没有看见萧玉朵,他被继母赵氏异常热情地引进了一个小小的花厅。
“世子爷,快请坐下……”赵氏心里的高兴劲儿就别提了,现在这个时间真是太好了,萧玉朵不在,旁边没有泼凉水的,正是一个好时机!她朝旁边丫鬟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出去叫萧玉倩了。
沐云放也不好立刻走人,出于礼节便随着赵氏进了花厅。
春燕本来就等着沐云放,所以看见他被赵氏领进了花厅,便跟进来将萧玉朵和十皇子离开的信息转告给他。
“他真的来做马夫了?”沐云放也有些意外,这一点他似乎没有想过,说完,便笑了笑。
赵氏一听,十皇子给萧玉朵坐马夫,并且还带着他出去游逛了,惊讶的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
“这怎么可以,会不会问罪啊?这个丫头胆子实在太大了,皇族是能得罪的么?!”说着话,又叹口气,观察着沐云放,见对方并不在意,心里有些不甘,试探道,“玉朵得以嫁给世子爷,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当初她写信回来说嫁给了世子爷,我和老爷都不相信,以为是做梦,没有想到竟是真的……”
沐云放淡淡一笑:“别人都当她是将错就错,甚至说她鸠占鹊巢,其实缘分之事,却也说不清楚。这半年相处下来,我倒觉得她与我很相合,所以我们过的--还算愉快……”
赵氏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么?唉,今日她的话都把我吓了一跳呢……”
沐云放一顿,眼神看过去,等待赵氏的下文,他有些好奇,萧玉朵又发了什么惊人之语。
“虽说我是她的母亲,可是也不能一味姑息她的性子,不然等到她犯了大错就来不及了,”赵氏似乎做出一个貌似痛苦的选择,手里攥着帕子,便思索便道,“世子爷身边还有几房侧室吧?--当然,男人们三妻四妾是很自然的事情,尤其是世子爷,更需要家丁兴旺,可是,今日玉朵竟然说回去之后要想办法将您的此时赶走,若是不走的,她就要找借口打断对方的腿,您说说这事什么话?!老身从来没有教育过她这样为人……”
“哦?她这样说?”沐云放的确有些意外,不过眼底倒泛起一丝笑意,“胆子也真是不小呢……”
这时,萧玉倩打扮地娇娇艳艳地出来了。
粉红色的窄裉袄,葱白的马面裙,外罩一件绯红素罗披帛,双螺髻,粉面轻匀,胭脂轻扫,口若含朱丹,真正一个如画的美人。
“见过世子爷……”萧玉倩娇滴滴地福身行礼,水眸含情,声音宛如出谷的黄莺。
沐云放点点头,看着对方刻意打扮,双眸含水,他眼眸滑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轻勾了勾唇,算是打招呼。
赵氏看沐云放的眼眸里并没有自己期望的惊艳,心里有些失落--萧玉朵虽然很美,可自己的女儿并不逊色,身子如弱柳,娇媚无比,其实那萧玉朵可比的?不过他眼底还是闪过一些情愫的,表明不是无动于衷,这就好。
“贤婿,您看倩儿如何?她和玉朵可是两个性子呢,温柔娇弱,贤惠淑雅……”赵氏想办法将沐云放的注意力放在萧玉倩身上,“我是想着,玉朵这个孩子性子有些暴躁,又一个人在平阳,伺候世子爷难免有失当之处,若是让倩儿也跟着过去,姐妹两个也有个照应,伺候世子爷想必也会更尽心,您看……”
赵氏停住了话头,满是希望地看向沐云放。她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显了,没有怎么拐弯,对方完全可以听明白。
沐云放手里的茶盏,微微转了转,然后他将茶盏放在桌面上,俊美的脸微微敛着,缓缓道:“夫人的意思小婿明白了--这番意思想必也和玉朵说了吧?她如何说?”
“哦,她是有些担心,不知该怎么安排倩儿,其实倩儿也不要什么多重的名分,只要可以伺候贤婿,名分什么的又有什么?”赵氏一时不清楚沐云放是什么意思,所以便有些含糊地说着萧玉朵的意思。
“夫人这话小婿不敢苟同,一个女子怎能不看重名分呢?小妹年华正盛,完全不必勉强做一个妾室,夫人还是好好替她找一门亲事为好,”沐云放轻轻勾起一个用意不明的笑,迎着赵氏的视线,慢条斯理道,“至于小婿的后院之事,小婿是从来不管的,都交给了世子妃--好了,小婿还有事,就此告别。”
沐云放起身,抱抱拳,转身便走了出去。
“贤婿,贤婿……”赵氏着急追出去,看对方大步往前,根本既不回头,没有一丝犹豫,她追了几步,感觉追不上,只得怏怏回来。
萧玉倩在门口着急看着沐云放越来越远,气得直跺脚。
“好了,此事从长计议,”赵氏也气得直咬牙,回到厅里坐下,看了萧玉倩一眼,“你再主动一些,胆子那么小,能成什么气候!这个男人你不是盼了好几个月了么?为了他,好几门亲事都推掉了,现在看来,这男人就是个金龟婿,值得我们再赌一把。你也看到了,只要萧玉朵松了口,你就可以进王府。实在不行,我们就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萧玉朵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改变事实,至于世子爷--他是个男人,看见美貌的自然会动心,现在不过做样子而已……”
赵氏自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走眼,对于男人,她自信还是有把握力的。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对于美人,有几个人有抵抗力?
“怎么做,母亲?”萧玉倩一听生米煮成熟饭,俏脸就红了,可是一想到从此能在沐云放身边,又激动不已。
赵氏一脸思忖,片刻后,摆摆手:“容我好好想想,反正他们暂时也不走,我们有的是机会。”
萧玉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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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朵被迫跟着刘清睿去了掬香苑。
这里的环境比之前那个画苑还要好,人也不是很多,但看样子非富即贵。
刘清睿前面带路进了一个比较大的雅间,正面的墙上一个硕大的棋盘,上面已经放了不少棋子--想必谁正下着。不少人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彼此小声讨论着,而棋童出出进进不断在大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