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市都熬了叁个通宵了。”孟棋心疼地说。
“之前灾情上报有误,不是淹了半个镇,是整个镇除了这里全被淹了,导致第一时间的救灾布局出错。这会儿徐市刚开完紧急部署会议,人员物资医疗队全得加码,重点救灾地图也得重新划分。”
说完,孟棋转身去给老大掰药片。
“叔叔,我还能吃一包方便面吗?”刚刚举手发言的小男孩壮着胆子问道。
“爸爸妈妈从来不准我吃方便面,但是这里的方便面好多味道啊,我可以再吃一包吗?”
徐正乾摸摸他的头,重新启动救灾部署后,这块临时安置点的物资撑不过两天。
可他不能无视孩子期盼的目光,只能从自己抽屉里掏出口粮。
“叔叔的泡面更好吃。试试?”
小男孩欣喜地接下。徐正乾看了眼孟棋,孟棋会意当即停下给他泡药,去倒水泡方便面。
“徐正乾!你来了能干嘛!哄小朋友玩吗?”
云出岫不由得红了眼,她千担心万担心,以为他重病奔赴前线至少会力不从心卧病不起,能躲个懒休息几天,没想到他还在日夜操劳,并且口粮都愿意让给小朋友当零食。
“要是不树立节约战略物资的意识,人人都来随意支取,你这个临时安置点撑得住几天?”云出岫莫名来了火气。
“小朋友,叔叔还没吃饭呢,让这个大哥哥带你去拿零食好不好?姐姐带了一车好吃的来。”云出岫跟小男孩说。
小朋友显然很开心,跟着孟棋去帐篷外领物资。
云出岫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蹲的他。
两周不见,徐正乾瘦的有些厉害。那次事故说得好听点是车祸,直白点是暗杀。这段时间暗处有人苦心孤诣害他性命,明处又有人明目张胆争权夺位,他已身心俱疲,精气神大不如以往。
徐正乾半跪着起不来,淡定地望着她,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故意缓和精神状态,看着她日渐丰腴的上围,吐出一句,“变大了。”
帐篷外,孟棋正在搬物资。还是云出岫想的周到,当时在市里采购了满满一车应急粮食,塞了又塞就怕不够吃。
“大哥哥,那个叔叔真的是市长吗?”
小男孩疑惑地问道。
“他当然是市长啦。”孟棋也疑惑地看向小男孩,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可是市长不是老大吗?都得听他的,那为什么那个姐姐还敢凶他呢?”小朋友太单纯不理解。
孟棋倒是比他多通几窍,“你也有人能让你乖乖听话呀。”
“哦!我明白了!”小男孩一拍脑门,“我和王婷婷也是这样!”
王婷婷?孟棋通了几窍的脑瓜有点跟不上。他明明是指小朋友的家长。
徐正乾吃了药坐在会议桌上出神,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这次把我弄过来又有什么艰巨任务?我可事先说好,我在站里的实习期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普通市民,你要用我得额外付钱。”云出岫知道他站不起来了,伸手扶他时微微撒气。
徐正乾一百多斤的重量倚靠在她身上艰难起身,“孟棋已通知h站给你转正,从今天开始,你是h市市长的随行记者,直接听命于我。”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云出岫怒不可遏,她这个月毕业答辩过关后,就打算跟着老梁回c市创业了。h站那边她也是早早就打了结业报告了呀!
“我徐正乾的地盘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反身将她按在桌上,“你以为在我身边做事就能安稳度日功成身退吗!你去问问孟棋!他跟我叁年遇到了多少次车祸出了多少次事故,可至今为止他还是个全人,你以为他真的是个木愣呆子吗?”
云出岫被他凶得眼神轻颤,虽不懂官场上的是非争斗,可上次背着他干出轰动全国的抬棺请愿大游行,也许真的搅局了…身经百战的他们可能早有对策……
在徐正乾逼人的威严下,她只能弱弱说出“对不起”叁个字。
小姑娘眼眶莹润,他最害怕她这样望着他,一旦看到那双倔强傲然又微微怯弱的眼神,再狠的心都硬不起来,甚至会担心说重话吓到她。
帐篷外面咚地一声巨响,另一架安置房轰然倒塌,四处人群哄闹,警报齐鸣。
徐正乾霎时变了脸,温和至极,“新一轮的台风来了,小云,你得代我去救灾前线龙甲尖,上了直升机不要害怕,一定要看清受灾范围。最后,不要因我们的矛盾带入个人情绪,在其位谋其事,照顾好自己!”
云出岫沉下声,“不用你说,我都明白。铁肩担道义,妙笔着文章…我可是h站的优秀记者。”她突然释然。
“所有人跟我快速离开!老人妇女孩子先上车!”
“快快!把孩子抱好上车!”
带上装备出门时,台风呼啸着席卷安置点,掀翻了一座座抗灾城堡。孟棋开着大货车沿山开路,穿黄马甲的救援干警正在拿着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引导群众上车从本安置点撤离…水边还有刚刚救援上岸的灾民们……全身泡成泥人的武警官兵来不及喝口热水又继续冒着大雨驾驶船只赶往灾区前线。
徐正乾给她穿上雨衣,又给设备套上隔水服。“直升机风大,一切小心!我要真正的受灾情况!云记!”
云出岫看了眼高大消瘦的徐市长,点点头。“你也是,万事小心。”说完就顶着风雨向直升机基地奔去。
老梁正对着菜谱下油炒牛肉,雨势越来越大“邦邦邦”砸到窗户上发出一阵阵沉闷声响。
没由来心里发怵,他看了眼时间17点过五分,岫岫按道理早该到家了。
铺天盖地的雨势中,云出岫坐上了带有国旗logo的军绿色直升机。轰隆隆的声响在如瀑布般的雨水中竟然听不见分毫。一起飞,强烈的旋风卷的直升机摇摇欲坠,一瞬间不知转到哪个角度雨水迎面浇了她一身。
她努力睁开眼,防护镜上全是雨水根本看不清,额发全湿哗啦啦从她脸上往下灌。仅仅起飞10秒钟,她被风雨浇得透心凉,被旋风转晕了头。
“不要尖叫,不要乱动,坐稳扶好,保证安全。”
从卫星电话里传出镇定自若的男声,要不是里面呼啦啦的风声她完全不会想起来同坐直升机的还有一位辅驾…还就在她旁边。
她登机前有注意到驾驶员和辅驾,身着统一武装训练有素,但着装上并无任何部队标识,应该是保护国家干部的特勤人员。
“不要尖叫,不要乱动,坐稳扶好,保证安全。”
卫星通讯里又重复了一遍。云出岫讷讷地说了声收到,通讯立马中断。
直升机冲过风雨飞出山地,她向下望去,原本徐正乾所在的临时治灾战略指挥部六顶帐篷早已塌陷,海水已逼近高地。远处,一长条军绿色车队在山上顶着风雨前行。
“愿海晏河清,所行平安。”
她沉重地亲吻手中的信仰——那是刚开始实习时,老梁送给她的礼物,一支国货英雄牌已经停产的钢笔,上面有老梁亲手刻上去的云出岫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