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大抵是心底压着的事太多,以致,毫无困意,在榻上辗转难眠。直至三更过后,思涵才逐渐入睡。
翌日,思涵气得有些晚,待梳洗过后,幼帝便已穿戴完好的来凤栖宫等候了。
思涵未用早膳,牵着幼帝便朝勤政殿去。
而待入得勤政殿时,群臣皆至,站得倒是整齐。
“恭迎皇上,恭迎长公主。”整齐划一的嗓音,幽幽而起。
思涵不动神色的牵着自家幼帝坐上高位,一旁的宦官已是开口而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话一落,那满身肥厚的国舅一马当前,“皇上,长公主,微臣有事要奏。”
思涵淡道:“奏。”
国舅低沉沉的道:“前夜,臣的妹妹淑妃,寝殿突遭大火,淑妃虽是躲过一劫,但贼子心狠手辣,竟想烧死淑妃,微臣此际斗胆而问,长公主可查人缉拿凶手?”
思涵淡漠观他,“淑妃寝殿着火之事,本宫虽未对外宣扬,但缉拿凶手之事,一直在紧急进行,国舅放心。”
国舅嗓音一挑,“长公主可是缉拿住凶手了?”
思涵淡道:“凶手狡黠,此际并无消息。”
国舅顿时不满,“长公主究竟有无差人认真的彻查此事?微臣知晓,长公主淑妃历来便有成见,但人命关天,还望长公主放下成见,好生差人缉拿凶手,莫让淑妃,再陷第二次危机。”
这话一落,他便抬头,极为直接的朝思涵盯着。
思涵面色不变,目光淡漠,“国舅以为,本宫因对淑妃心有成见,是以便对缉拿凶手之事不曾在意,懈怠而为?”
“微臣可不是长公主,自然不知长公主究竟有无懈怠。但天下之人的眼都是雪亮的,这都已经过了一日都未捉到凶手,倒也有些说不过去。皇宫并非太大,加之暗卫与御林军十足,只要人人皆不懈怠,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便是将整个皇宫掘地三尺都可以,更别提,捉不到一个凶手了。”国舅胆大的迎上思涵的言,挑着嗓子出了声。
今儿这国舅,倒是吃了炸药。脾性倒也渐长。
思涵眼角稍稍一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微微一深,并未言话。
正这时,那立在群臣之中的展文翼缓缓上前几步,朝国舅缓道:“宫中现了凶手,事关满宫之人的安危,长公主,又岂会懈怠。国舅度量不深,便也莫要误会长公主度量不深。”
平和无波的嗓音,透着几分温润,但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几分贬低与针对。
国舅蓦地转眸朝展文翼望来,阴沉沉的道:“本官还说是谁敢如此戏谑本官,倒是未料到是商贾铜臭的俗官。”
展文翼也未恼,从容而道:“本官满身铜臭,这点不假。但国舅在京都城内,也有几间铺面,月月都对租客涨租,租客不应,国舅便依权利之便,差人对租客当街辱打。如国舅这般,即便嫌弃铜臭,又为何会为了那点微薄的租金,不顾脸面的当街打人,甚至,还将人给打残了?”
国舅眼角顿时一僵,“展文翼,你莫要血口喷人!”
展文翼朝国舅扫了一眼,也未多言,随即便抬眸朝思涵望来,只道:“长公主,微臣所言皆是属实。国舅差人当街打人,欺辱良民,如今京都城内的百姓对国舅皆是怨声载道,望长公主差人彻查,若情况属实,定对国舅严惩不贷,以平众怒。”
国舅顿时吹胡子瞪眼,朝展文翼怒道:“展文翼,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商贾之人,竟还敢诬陷朝廷一品大臣。”说着,扭头朝思涵望来,怒道:“长公主,此人目中无人,满口胡诌,望长公主将他逐出朝堂,免得朝堂混入些不干不净之人,坏我东陵朝堂的声誉。”
展文翼平缓而道:“国舅何须恼怒,是非曲直,待长公主彻查便是了。若是查出国舅欺霸于世,长公主按律责罚国舅便是,若查出我展文翼诬陷国舅,我自会对国舅,负荆请罪。”
国舅顿时气得无法,伸着肥指头朝展文翼颤颤抖抖的指着,“你,你……”
你了半天,却未说出话来。
思涵神色微动,心底略生释然。
果然,还是得朝堂有人,才可轻松许多呢,如今,这咄咄逼人的国舅竟也会被展文翼呛得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展文翼满身温润,清风儒雅,但这嘴上功夫,倒也厉害。
眼见国舅气得满面通红,思涵觉得时机成熟,淡漠无波的开始出了声,“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国舅顿时恶人先告状,“长公主,展文翼诬陷微臣!”
思涵淡道:“是非如何,本宫差人彻查便是。若国舅行为不端,惹得恶声载道,本宫,自会对国舅严加惩罚,倘若许太傅在诬陷国舅,本宫,定也不会轻饶于他。只不过,如今的展文翼,乃我东陵堂堂皇傅,官职,也居一品。国舅还是收敛些,所谓的商贾俗官,便莫要再提,若是不然,国舅不尊同僚,嚣张自大,本宫,也不轻饶。”
国舅面上的恼红越发深了几许,他蓦地扭头过来,朝摄政王道:“摄政王且评评理,可是展文翼先恶狗咬人?”
思涵面色微变。
展文翼满面从容,不为所动。
蓝烨煜这才稍稍收敛似笑非笑的面色,慢腾腾的理了理官袍上的褶皱,随即才在国舅盼望的目光下朝他懒散而道:“国舅不尊同僚,的确无礼。”
国舅瞳孔一缩,面色也是一怔。
“只不过,许太傅未经科举,未有功劳,便突然直升为一品皇傅,无论如何,这点是说不过去了。”蓝烨煜再度慢悠悠的出了声,这话一落,他微微抬眸,懒散温笑的迎上了思涵的眼。
思涵瞳孔微缩,淡漠观他。
有时候倒是觉得,这蓝烨煜的确油盐不进,但有时候又觉得他,着实是倔强得都快变态了。
先是对江云南咬着不放,而今又针对展文翼了,是否是她身边的所有男子,他皆要针对抵触一番,最后,即便无人可抵触了,他便要瞄准单忠泽了?
思绪翻转,思涵心底也略生复杂。
则是片刻,她按捺心神的淡漠出声,“展文翼乃松太傅唯一的徒弟,更饱读诗书,德才兼备,他虽出生于商贾之家,但也见惯天下各种大的场面,行事也雷厉风行,干脆得当。试问如此声名远扬,又得松太傅悉心教导,甚至还德才出众之人,本宫不可破例将他提为皇傅?”
说着,嗓音一挑,淡漠无温的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若展文翼都无资格当皇傅了,试问在场的大人们,何人敢为皇傅?”
群臣顿时再度置身事外的垂眸,生怕被思涵盯上。
展文翼朝思涵端正行礼,认真而道:“多谢,长公主。”
国舅壮着胆子道:“未经科举,才能便无法考核与审判,长公主随口言道他德才兼备,如何能让人信服?”
思涵朝国舅淡扫两眼,“本宫无须旁人信服,也无须国舅信服。谁人若是不服,自可当场与展文翼比试德才。但谁人若是输了,谁便给本宫卷包袱走人,我东陵朝廷,不留看不起商贾却又比商贾更为无才无德的庸人!”
低沉无波的嗓音,厚重阴沉,语气中的威胁之意也是展露得淋漓尽致。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皆不言话。
思涵将那满面不服的国舅扫了一眼,随后目光微挪,凝向了那满面平静如初的蓝烨煜,低沉而道:“摄政王方才对展文翼极有意见,此际,可要当场与他比试一番?”
他迎上思涵的目光,慢条斯理的勾唇而笑,“纵是展文翼有德有才,但也不代表,他教得好皇上。”
思涵瞳孔微缩,冷眼观他。
展文翼则已平缓出声,“这才不过一日,摄政王又有何证据证明微臣教不好皇上?”
蓝烨煜眼角一挑,懒散无波的朝展文翼望来,“公子翼,倒是好一张伶俐的嘴。”
展文翼缓道:“不过是以礼服人罢了,摄政王过奖了。”
蓝烨煜也不恼,俊美的面容依旧从容一片,“也罢,公子翼既是有信心教好皇上,那便好生教吧,但若你日后言行稍有差池,甚至胆敢误导误教皇上的话,我等这些臣子,定也会不满呢。”
“若我展文翼误导误教了皇上,无需等到摄政王与各位大人们不满,我展文翼,自行辞去这皇傅一职。”说着,话锋一转,“不知微臣言之于此,摄政王可还有异议?”
蓝烨煜扫他两眼,不说话了。
思涵瞧得倒是有些大快人心。
能让蓝烨煜这蛀虫吃瘪,倒也难得,无疑,在商场中身经百战的展文翼,倒也是有些本事的。
思涵默了片刻,低沉出声,“既然摄政王都已准了展文翼太傅身份,想必各位大人,该再无意见才是。”
这话一落,墙头草们急忙点头。
思涵继续淡道:“淑妃寝殿着火一事,凶手未落网,无疑是危及举宫之人的安危,本宫对淑妃,虽有隔阂,但不至于为了打击报复淑妃,而拿满宫之人的安危来玩笑。国舅若是再敢肆意揣度本宫用心,污本宫清名,便别怪本宫,责国舅不敬之罪。其余之人,也是如此,谁若再敢怀疑本宫,本宫自得让他好生拿话出来说说。”
这话一落,满朝之人仍是不说话。
一时,殿内气氛沉寂下来,无声无息,略生压抑。
思涵沉寂无波的目光朝殿中朝臣一一扫视,随后再度威仪而问:“除了淑妃寝殿着火与展文翼升为皇傅之事,各位大人,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满朝沉寂。
思涵面色淡漠,正要让宦官宣布退朝,不料那蓝烨煜再度出声,“微臣,还有事要奏。”
思涵低沉道:“说。”
蓝烨煜无波无澜的缓道:“前些日子,微臣曾与长公主说过,上次微臣从国库拨出一万纹银,用于发放给周遭县吏安置朝京都涌来的灾民。而今,周边县吏将银子聚拢,在京郊一处搭建了安置木屋,将涌来的流民全部集中在那处,便于管理。今日,正巧微臣要过去施粥,不知长公主,可要与微臣一道前去?”
给灾民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