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忠泽神色微变,满面复杂,待默了片刻后,他突然朝单忠泽跪了下来,低沉而道:“今夜之行,注定不平,其间艰险也难以预料,是以,属下擅做主张,不曾为长公主备至马匹与佩剑。属下之意,是愿长公主静候于此,安然的待着属下为长公主传来消息便成,切莫以身犯险。东陵之中,损伤一些兵力不足畏惧,便是损了属下这人,也不足为题,但东陵若是没了长公主,定上下大乱。望长公主,听属下之言,三思。”
刚毅的嗓音,透着几分决然,然而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几分着急与无奈。
思涵深眼观他,嗓音也变得极为幽远与低沉,“今夜之行,本宫已是三思过后的决定。”
单忠泽眉头一皱,满面复杂的朝思涵望着。
思涵静静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若昨日袭击本宫的人当真与凤凰山上的山匪有关,本宫,自要亲自去捣毁其巢穴,还江南民众安宁,还我东陵安宁。再者,昨日本宫被袭,是因太过轻敌,而今专程而去,本宫倒是不信,那凤凰山上的山匪,竟也奈何得了本宫!偿”
单忠泽眉头越发的皱得厉害,薄唇一启,又欲言话,不料未待他开口,思涵继续出声,“本宫心意已决,王统领也无需多言。那凤凰山上的山匪,不可小觑,是以,这次剿灭之行,本宫志在必得,绝不容许半点闪失。”
单忠泽神色沉了沉,刚毅面容上的无奈之意,也逐渐被坚韧之色替代。
“长公主稍等片刻,属下,这便去为长公主备马。”
待得片刻,单忠泽垂头,恭敬出声。
“嗯。”思涵不再多言,低沉而应。
单忠泽并无耽搁,当即出了帐子,待得片刻后,他便已迅速归来,刚毅厚重的朝思涵道:“长公主,烈马已是备好,此际便可出发。”
说完,伸手而来,朝思涵面前递来了一把佩剑。
思涵伸手接过佩剑。满头的青丝早已干练的挽着,整个人看着满身清爽干练。
“走吧。”她抬眸朝单忠泽凝了两眼,而后低沉出声,却是尾音未落,也未待单忠泽的反应,便已缓步往前。
出得帐子时,外面的天色早已暗淡了下来,不远处,州官与几名精卫正立在一侧,眼见思涵出来,州官便立马迎了上来,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口,思涵已是极为干脆的登上了一旁的马车,随即扯过缰绳,策马而去。
瞬时,鞭子落在了马背,皮肉震颤的闷声在这寂寂的夜里被放得极大。
州官目光一颤,当即闭了嘴。
仅是片刻,思涵便已策马远去,踢踏飞跃,背影虽是细瘦修条,但却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全然掩饰不住的威仪与清冷。
州官吃了一惊。以前只闻东陵的长公主敢在敌军面前城墙一跃,此等勇气与胆大堪称巾帼之女,而今再见其策马英姿,州官心生颤动,倒是不得不服,这东陵的长公主,果然英姿飒爽,干练深厚,如此之人,哪里是深养宫中的金枝玉叶,明明像是叱咤风云且分毫不逊男儿的铁血之人。
越想,越觉心底震撼。
待回神过来时,只见御林军统领单忠泽也不知何时策马离去,而此番这帐篷之地,便只剩下几名精兵以及一旁立着的衙役。
州官稍稍敛神一番,不敢吩咐这些从皇城而来的精兵,只得朝一旁立着的衙役咳嗽一声,威仪吩咐,“长公主有事出去,此处这长公主入住的营地,我们需打起精神,守好了。”
衙役脸色一紧,急忙点头,顺势还站端了身。
大抵是今日天色极好,天气转晴,是以,今夜的天空,竟有圆月悬挂,皎洁若雪。
思涵策马往前,满身清冷,却是不多时,单忠泽便已策马追上,而后行在了她的前方,为她带路。
待入得调遣而来的三千精兵的营地,单忠泽与思涵纷纷策马驻足。
此际,三千精兵早已整装待发,且个个都已是整齐有素的站在了马旁。
待得单忠泽说出思涵的身份后,精兵们纷纷一怔,随即急忙跪身而下,恭唤长公主千岁。
思涵瞳孔微缩,低沉而道:“国之有难,盗匪横行,尔等,可愿随本宫一道去剿匪灭贼,保家卫国?”
精兵纷纷点头,雄厚扯声而道:“愿意,愿意!”
思涵嗓音微挑,“凤凰山上的贼匪,乱我民心,坏我东陵纲纪,甚至有反我东陵之意,今夜,本宫亲自带尔等过去剿匪。虽不强求杀敌,但若能真正杀敌,甚至攻破贼匪巢穴,本宫,定有重赏!”
这话一落,士气越发刚毅高涨。
思涵不再多言,转眸朝单忠泽示意一眼,随即便调转马头,策马远去。
皎月当空,周遭亮堂,便是无需火把,也能策马前行。
一路上,千军奔腾,阵状雄厚。
待行得不久,思涵转眸朝一直策马跟在她身边的单忠泽低沉而道:“随你与本宫先行上山突围的先锋队可是准备好了?”
单忠泽恭敬点头,“已是分好。先锋之队,共五百人,其中有一百名弓箭手,四百名出类拔萃的精卫,到时候会随长公主与微臣一道先行上山突围。”
思涵点头,“出类拔萃的精卫上山,虽危险重重,但他们的本事总该比其余人厉害,容易上山突围,也不易被匪贼击中。”
这话一落,不再言话,两脚稍稍拍了拍马腹,奔走速度越发的惊人。
一行浩荡,疾驰而奔。
待朝前行了许久,刚然冷毅的气氛里,单忠泽再度略微复杂的出声,“长公主,前方不足一里之距便是凤凰山脚了,为防打草惊蛇,此际,我们需分头步行,免得马蹄声震动雄厚,惊了山头上的山匪。”
“嗯。”思涵低应,朝他点头。
单忠泽凝她一眼,随即便扯声吩咐停马。
仅是片刻,几千人全数训练有素的策马而听。
瞬时,周遭突然一片寂寂,无声无息之中,竟是透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幽寂与厚重。
思涵停马,转眸朝单忠泽望来,“三千精兵,五千先锋,一千随后而跟,再分五百之人,最后跟着上山。而剩下的一千精兵,则围绕在山脚,若是山上有恙,便上山营救,若山上无恙,便追击逃窜下山的漏网之贼。”
单忠泽微怔,随即恭敬点头。
思涵不再言话,极为干脆的下了马,而后一言不发,缓缓朝前。
单忠泽办事极为迅速,仅是片刻便已朝三千精兵吩咐完毕,也分派完毕。
随即,他便领着五百精兵朝思涵跟来,一行人速度极快,一言不发,只是待靠近凤凰山脚时,众人脚步皆不自觉的放轻了几许。
一路行来,足下的道路极是崎岖,但也不曾遇到一辆朝山上运送物资的车马。
而待悄无声息的上山,也不曾遇见一人,只是待攀爬上凤凰山三分之一时,透过树缝而望,便见头顶不远,突然有细微光火。
果然有人。
思涵瞳孔微缩,目光朝单忠泽望来。
单忠泽扫她一眼,不言话,仅是回头朝身后的精兵低沉而道:“脚下放轻点,未达老巢之前,不得太过打草惊蛇。”
单忠泽这是怕动静太大,惹得山上那些匪贼趁夜逃走,如此一来,匪贼四散,自也不容易打击。
思涵心头了然,随即回头过来,继续放轻手脚的朝上攀登。
皎洁的月色,被树枝遮挡不少,是以,脚下的路,也略微的有些昏暗不清。
这条山路,想来定是寻常多人走动,是以倒是被磨得极为光滑,但行走之间,若不小心谨慎的话,也自是容易脚滑摔倒。
一路往上,一行人皆声响极小,待靠近那亮有火光之处时,却见那头顶上方不远,正架着一盆篝火,火旁,正有五名壮汉手握大刀的来回走动,一双双略微狠烈突兀的眼,则四处扫视,谨慎防备。
思涵瞳孔微缩,驻足而停。
身后的单忠泽等人也全数停了下来,这时,几名弓箭手轻步上前,立在稍稍靠后思涵的位置便蓦地拉开了弓。
瞬时,弦动箭出,猛烈的破空声再者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寂寂。
刹那,嗖嗖嗖的几声,头顶火盆旁的几名壮汉顿时反应过来,当即要闪身而避,不料利剑已是恰到好处的穿心而过,他们浑身蓦地一颤,最后连呼都无法呼喊一声,重重倒地。
思涵神色微动,转眸朝身后几名弓箭手望来,心生起伏。
只道是这几名弓箭手,倒是着实箭法厉害,也难怪会被单忠泽选为先锋。
只奈何,也本以为能如此悄无声息的继续往上,甚至能无声无息风平浪静的捣入山贼巢穴,却是不料,待上得凤凰山的山腰时,守候在山腰上的山贼竟是多了一半,而正待弓箭手的利箭破空而出后,虽有几名山贼中箭而倒,但也有几名壮汉身手灵敏的躲过,甚至于,光火摇曳里,那身材壮高且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刚立稳身形,便已扯声大吼,“有人擅自闯山!杀!杀!”
刹那,山头各处顿时亮了灯火,满山之中,骤然呼声震天。
却也正这时,头顶上方顿时有巨石滚来。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闪身而避。奈何脚底还未彻底站稳,头顶上方又有巨石而来。
源源不断的石头,犹如雨水一般,倾泻而下,密集厚重得可怕。
思涵面色冷冽,心底倒是极为平静,嘴里低沉而呼,“小心避开,找准时机往上冲。撄”
“是。”下方,顿时有精卫的嗓音恭敬响起,虽嗓子略微发紧,但却并无半点颤抖与畏惧。
思涵抽空朝下扫了一眼,只见巨石滚落,但那些精卫们皆身手灵敏,大多不曾被山石击中偿。
她心底也逐渐松了半许,随即抓紧时间,踏步而上。
山石滚落密集,声势浩大。
思涵紧着目光,稳步灵敏而上。
待登上前方的篝火之处,思涵蓦地拔了腰间的佩剑,蹭亮的剑尖蓦地朝那些山贼袭去。
瞬时,山贼惊急拔剑,冷硬抵抗。
思涵眼角微眯,手中长剑肆意飞舞,剑剑致命,仅是刹那功夫,几名山贼全数而倒,徒留那络腮胡子的壮汉飞快而逃,蓦地朝山上冲去。
皎月清辉,透着树缝稍稍投下。
周遭,火光遍布,喊声震天,只是大抵是将滚石已然用尽,那些山贼,终归仅是喊声震天的从山上的密林里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