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烨煜神色微动,隐约叹了口气,缓道:“长公主便是如此不待见微臣,便是今日微臣不顾伤势的出手让长公主看清了江云南的破绽,算是有功,长公主仍是抵触微臣?”
思涵面色不变,抵触而道:“让摄政王早些回府,是体恤摄政王身子。”
他勾唇而笑,似是已对思涵这般略显虚假的关心并不上心了,并未言话。
思涵淡扫他两眼,继续道:“江云南之事,本宫心底已是有数,是以此际,便也不劳摄政王多加劝诫。”
蓝烨煜缓道:“长公主历来英明,既是已如此而道,想来心底对江云南自然有数。说来,放着这么一个武功深不可测之人在身边,可是绝非好事了。是以,此番既是归得宫中了,也望长公主,好生差人查查这江云南。”
思涵目光略微一沉,“本宫知晓。有关江云南之事,便到此为止,摄政王不必多提。”
说完,目光再度朝他落来,则见他正温润懒散的观她,整个人倒是依旧一派淡定从容,竟也无半点自知之明的自行离去之意。
思涵眼角微挑,淡漠而道:“摄政王还会请辞离开?”
他似是早已料到思涵会如此言话,俊美的面上也无半许诧异,仅是片刻之际,他便稍稍收敛住了面上的笑容,只道:“微臣如今腿脚不利索,若是长公主能再体恤微臣一下的话,可否差人送微臣去见见国师?”
见国师?
思涵瞳孔骤然而缩,随即深眼观他,了然低沉的道:“摄政王如此拐弯抹角的强行随着本宫入宫,你心底的目的,可是正是为了见国师?若当真如此,何不下得马车时便让精兵扶你去国师的寝殿直接拜访?凭你这东陵摄政王的身份,再凭国师对你本有好感,如此,你直接去拜访,国师自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是以,你又何必到本宫的凤栖宫来绕上一圈儿?”
他瞳孔再度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待得思涵正要细致朝他的瞳孔凝望时,他突然稍稍敛了神,随即再度勾唇朝思涵笑得平和。
“微臣满身忠骨,此番入宫,也正是要亲自将长公主送回寝宫罢了。而至于面见国师之事,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想来长公主一回宫,国师定会极早出京回得道行山,而微臣此际正好入宫,便也该趁此机会亲自去拜见国师才是。说来,除了先皇之外,国师倒是这天底下第二个赏识微臣之人,国师慧眼识珠,无论如何,微臣都该去亲自道谢一番的。”
是吗?
思涵倒是有些不信他这话,毕竟,这蓝烨煜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真正会知恩言谢之人。
只不过,这厮要去面见国师,她自然未有理由阻拦,但即便如此,心底也略微升腾出了几许复杂与防备。
毕竟,这厮第一次上得道行山去,第一次与国师见面,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迷惑了国师,这次,若再让他去面见国师,指不准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思绪至此,思涵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半许。
蓝烨煜依旧满面温润,待见思涵半晌不答,他神色微动,再度平和出声,“长公主也考虑了这么久,此际,可要应微臣之求?”
思涵仍是不曾立即言话,待得将目光从他面上慢腾腾的挪开后,才幽幽而道:“摄政王要见国师,本宫,自然应允。”
“多谢长公主。”他微微而笑,嗓音柔和。
思涵面色微变,嗓音也稍稍幽远了半许,“只不过,本宫也多日不曾见过国师了,正巧,既是摄政王也要见国师,不若,本宫便将国师邀来这凤栖宫,你与本宫,一并见见。”
蓝烨煜仍是面色从容无波,平缓而道:“如此,自然是好。”
思涵淡扫他一眼,心底也卷着几缕嘈杂,随即也不再与蓝烨煜多加言话,仅是出声将单忠泽唤入,令他差人将国师请来。
待得单忠泽恭敬告退后,一时,殿内气氛也彻底恢复了沉寂。
思涵不再言话,仅是用布帕专心的擦拭湿发,蓝烨煜也一言不发,仅是从容温润的观她,面上的薄笑似是略微幽远。
待得半晌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只闻殿外远处突然有脚步声由近及远,不久,门外便响起了宫奴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国师到了。”
思涵放下了擦拭湿发的布帕,缓缓起了身,亲自踏步过去开门。
待得殿门被打开的刹那,瞬时,阳光与略微灼热的风齐齐袭来,那那满身仙风道骨的国师,便正立在门外。
“思涵。”待得四目相对时,国师朝思涵出了声。
思涵神色微动,随即便稍稍侧身而立,目光略显复杂的观他,“国师请进。”
国师略微无奈的观她片刻,并未言话,仅是缓缓踏步而入,思涵则将目光朝门外宫奴落去,“上茶。”
婢女动作极快,片刻便已将凉茶端了进来。
此际,殿内气氛沉寂,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国师竟坐在了蓝烨煜旁边。
思涵眼角越发一挑,择了不远处的竹椅而坐,却也正这时,国师突然朝她出了声,“听说,江南赈灾之事虽是平顺,但江南的山匪则是猖獗,竟差点让思涵丧命?”
国师这嗓音略显幽远,颇有几许仙风道骨,却也犹如落入人间一般的略带几许担忧。
思涵缓道:“不过是大意罢了,是以才遭得山匪贼手,而今一切安好,国师不必担忧。”
国师眸色略显释然,点了点头。
思涵抬眸朝国师扫来,目光在他与蓝烨煜面上逡巡了两眼,只道:“不知,近几日朝堂之事如何?”
国师缓道:“东陵历经国破,却除了边关之地,各处也未历经大战,是以东陵之国并未太过疮痍破败,只不过,朝中之臣,则略显弱态,每日早朝所奏之事,大多旁支无用。”
他并未在提及政事,却是独独提及了朝臣上朝的状态,如此看来,东陵的朝臣,着实是不管事的。
思涵神色微动,心底了然,目光则朝蓝烨煜落了来。
蓝烨煜微微一笑,直白无波的朝她道:“朝中大臣的作风与微臣并无关系,长公主莫要这般看着微臣。”
思涵眼角一挑,正要言话,不料正这时,蓝烨煜已转眸朝国师望来,先她一步出了声,“这几日朝政缠身,倒是辛苦国师了。”
国师神色幽远,嗓音也极是幽远,“身为国师,本该为东陵国力与国运效力,而今这几日处理朝政,也是本分之事,何来辛苦。”
蓝烨煜缓道:“国师无私大爱,虽做的是本分之事,但也的确辛苦。毕竟,国师乃清修之人,此番入朝处理朝政,却也有些难为国师了。”
“摄政王倒是过奖了。”国师嗓音依旧幽远,只是待这话一落,他那双凝在蓝烨煜面上的目光也蓦地深了半许,“摄政王面色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蓝烨煜勾唇而笑,缓道:“倒是一切都瞒不过国师。”说着,嗓音微沉,“不过是上山祭祀之际,遇了虎狼,奔逃之中跌入了山中深洞,身子骨略微受损罢了。不过,微臣此番性命尚在,倒也多亏了长公主救治。”
国师眉头稍稍一皱,神色也顿时复杂万许,“摄政王本是会医,何来轮到思涵相救?”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沉而道:“可是新伤牵扯出了旧疾……”
尾音未落,蓝烨煜已故作自然的打断,“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不足为题。微臣此番入宫,其一是送长公主回凤栖宫,其二,也是听长公主说国师对微臣倒是略有青睐,是以,便想趁着国师还未离京之前亲自当面的对国师道谢一句。”
国师噎了嗓音,一双幽远的目光也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半许复杂。
待得片刻后,他才低沉而道:“赏识与青睐于你,不过是因摄政王有这本事让我赞许罢了,是以,当面道谢便是不必,反倒是我还得嘱咐摄政王两句,这东陵之国,望摄政王也不丢不弃。”
蓝烨煜勾唇而笑,看似认真的道:“微臣本为东陵摄政王,自会对东陵不丢不弃。”
国师眉头微微而皱,语气越发的幽远,“良善与恶毒,不过在一念之间,是以,也望摄政王掂量权衡一番。毕竟,先帝待你不薄,摄政王有满身本事,是以,若摄政单忠泽一心为东陵着想,这东陵之国,何愁不会风调雨顺。”
蓝烨煜面上的笑容也稍稍减却了半许,“这东陵之国,便是养微臣之地,不止先帝对微臣有知遇之恩,便是长公主对微臣也有救命之情,是以,即便微臣有些事许是会超出预料,但对东陵皇族的性命,微臣定会顾及与守护。”
他嗓音极为平缓,无端之中,却又透着半缕掩饰不住的复杂与幽远。
思涵瞳孔骤然一缩,心底深处,也是骤然间腾出了起伏。
国师要让这蓝烨煜一心为东陵着想,这蓝烨煜,却独独言道不会伤及东陵皇族的性命。
如此而言,可是预示着这蓝烨煜终归是心有大计,即便不会危害她颜一族的性命,但却对颜一族的皇权,甚至这整个东陵江山颇有觊觎。
思绪至此,心底深处那一股股一直掩藏着的不详感再度喷薄浓郁,思涵神色起伏,面色也逐渐变得复杂开来。
正这时,国师低沉幽远的道:“东陵内忧外患,上次东陵虽放了东陵一马,但东陵之人皆野心磅礴,一旦思涵不按东陵之意行事,东陵要彻底吞并东陵,也不过早晚之事。思涵从小不曾接触过政事,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不善处理,再加之对东陵太子心有旧怨,是以,在东陵之事上,摄政王多加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