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眼角微挑,淡漠而道:“东陵而今成为东陵番邦,国力不如东陵,这点,本宫自是无话可说。但若说,东陵上梁不正,这点,本宫倒也有所意义。毕竟,我东陵皇族,崇尚礼数,对待君子,定厚礼以待;而对待小人,自淡漠招呼。而今,大公主气势汹汹的指责本宫与我东陵帝王,说我东陵帝王胆大妄为,不知,我东陵帝王,何来胆大妄为了?”
司徒凌燕阴冷而笑,“你迅速赶往此处,岂不知你这胞弟究竟做了何事?如此拐弯抹角的言话,可有意义?”
思涵漫不经心的道:“思涵来这里,自是过来探望我东陵帝王的。至于大公主如何汹汹在此,本宫,的确不知。”
“你……”司徒凌燕瞳孔一缩,嗓音一挑,奈何后话未出,一旁的蓝烨煜悠然无波的出声打断,“大公主莫要着急。前因后果摆明了来说,想必更为妥当。”
司徒凌燕神色微变,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待转眸朝身旁的蓝烨煜望来时,则见蓝烨煜那深黑微笑的目光已是朝软榻上的司徒宇文落了去,随即,薄唇一启,平缓微微的道:“今日之事,终归是因五皇子与我东陵皇上而起,是以,起因如何,还望五皇子亲自再述一遍,也好让我东陵长公主心服口服。毕竟,被人砸了额头,流了血,也算有血光之灾了,虽是被一个孩童欺负了,说出来会略微不齿,但事实便是事实,与孩童计较计较,也是尚可。”
婉转醇厚的嗓音,悠然自若,虽字句略带讽刺之意,奈何他那朗然如风的语气,却着实未有半点的嘲讽之意,反倒还不曾掩饰的染着几许真诚与认真。
司徒凌燕眼角顿时一挑,落在蓝烨煜面上的目光也极为难得的一深,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言话。
司徒宇文的眼角则突然抽得厉害,两眼朝蓝烨煜无奈的瞪来,“准姐夫,你这番话究竟是在损我还是在帮我。”
自然而然的话语,微微卷着几许傲娇与委屈。
然而这话一出,蓝烨煜面上的笑容却蓦地一僵,一旁司徒凌燕则神色微颤,迅速朝蓝烨煜扫了一眼,随即干咳一声,正了正脸色,满是威仪的朝司徒宇文道:“混说些什么!还不将前因后果与这东陵公主说说!”
司徒宇文极是心虚的朝司徒凌燕盯了一眼,随即便急忙敛神一番,目光朝思涵落来,犹豫片刻,只道:“长公主,今儿我去宫中的御花园赏花,却莫名被东陵帝王用石头砸中了脑门,致使伤势严重,血流不止。此际我大皇姐过来,便也正是因我被东陵帝王所伤,是以心有不平,准备过来讨个说法的。”
他话语略显恭敬,语气也略染怯怯。
思涵却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仅是眼角微挑,淡漠观他,“今儿五皇子去御花园赏花,我东陵皇上,是莫名奇妙便用石头砸你了?这其中,可还有别的隐情,亦如,五皇子对在宫中不轨,又或是,专程惹了我东陵皇上生气?”
司徒宇文面色稍稍一变,唇瓣动了动,却终归未言道出话来,仅是略微无折的朝司徒凌燕望去。
司徒凌燕依旧是满面英气,冷冽尽显,威仪逼人的目光朝司徒宇文扫了一眼,眼见司徒宇文悻悻的抵了眸,她这才低沉沉的道:“本公主这胞弟,不过是在御花园内与偶遇的宫女一道赏花,则被你那幼弟污作男女苟且。本公主的胞弟,不计较你那胞弟肆意污蔑就罢了,奈何你那胞弟脾气一来,竟用石头砸伤本公主胞弟的额头。就凭你这胞弟公然伤人这点,本公主念他年幼,不便太过与他计较,但你身为东陵长公主,可该对此事负责?”
思涵面色依旧不变,淡漠无波的目光朝司徒宇文一扫,低沉而道:“东陵宫中的宫女,皆安守本分,即便是偶遇,若非东陵五皇子故意让宫女留下,我东陵宫女,何能与五皇子一道赏花?再者,本宫的幼弟震怒,定也是有缘由,若非东陵皇子对我宫中的宫女太过出格,想来本宫的幼帝,自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砸伤东陵皇子才是。”
这话一落,思涵神色微动,目光朝身旁的幼帝落来,“玮儿,当时事态究竟如何,你且与东陵公主说说。你且不必担忧,有阿姐在,谁人若想冤枉于你,阿姐自会好生护你。”
“长公主便是这般教导幼-童的?他身为东陵皇帝,自小便该好生教导,倘若一味的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日后待他长大,自也是昏君一个。”司徒凌燕尖锐英气的道。
思涵瞳孔一缩,沉寂无波的回道:“我东陵皇上如何,自也无需大公主来评判。今日之事,症结便在我东陵帝王为何要伤东陵皇子。倘若东陵皇子当真行得正坐得端,仅是我东陵皇上故意伤人,如此,本宫自会让皇上对五皇子道歉;倘若,是因东陵皇子言语德行有过,从而引发事端的话,本宫,自也会唯五皇子是问。毕竟,虽来者是客,但东陵终归有东陵的治法,倘若五皇子言行不端,肆意在这东陵宫中掀风,本宫,自也不会轻饶。”
缓慢阴沉的嗓音,清冷至极,言语之中,也无半许的委婉,反倒是直白威仪得厉害。
大抵是着实看不惯思涵这番淡定威仪的姿态,司徒凌燕眉头一蹙,唇瓣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身旁的蓝烨煜再度温润朗然的缓道:“事出有因,自也不能听单方面的言辞。此际,不若也让皇上说说今日之事,也好就事论事。想来大公主也是英气威仪,嫉恶如仇之人,是以,大公主也该是喜欢公平公正,不必被人拿了话柄,说三道四才是。”
司徒凌燕再度噎了后话,目光朝蓝烨煜落来,“凌燕自知颜大哥宽宏大度,但今日之事明明是这颜思涵的胞弟……”
蓝烨煜满身温润,笑得从容如初,“是非曲直,多看看再做定夺也无妨。再者,微臣历来对大公主极是尊敬好感,想必大公主你,自也不会因为护短而彻底荒废道理之人。”
温润儒雅的嗓音,无疑是风华柔和得紧,待得这话一落,面上的笑容稍稍浓了半许。
司徒凌燕神色微微一变,微蹙的眉头也稍稍松懈,并未言话。
正这时,一直未言话的幼帝终归是恼怒倔强的道:“今日之事,明明是他不对!若非他不在御花园内调戏宫女,朕找他理论他不听,甚至还推搡朕,如此,朕又何必用石头砸他,顺便从他手里救下被他欺负的宫女?”
稚嫩的嗓音,恼怒十足。
待得这话落下,幼帝竟径直将目光朝司徒宇文瞪去,“你好歹也是堂堂男儿,一出事便找帮手,让你皇姐与摄政王一道过来唬朕,行为举止突然变了样,怎不见你将欺负宫女的气势拿出来了?”
依旧是稚嫩的嗓音,数落与怒意并驱。
思涵眼角微抽,倒也着实未料自家幼帝竟有这等威仪与勇气。
方才在来的路上还肆意担忧自家幼帝会被吓得无措,但如今瞧来,自家这幼帝啊,无疑是比司徒宇文镇定得多,甚至于,临危之际,也不曾朝她后面躲,反倒是冷冽威仪的朝司徒宇文数落。
如此,这番胆大之为,倒也难得。
思绪翻转,思涵目光也沉了半许,待得片刻,她才低沉无波的出声道:“五皇子来这东陵,也算是来者是客,倘若心有念想,本宫自可为他赐几名容貌姣好的女子服侍,是以,五皇子又何必饥不择食,竟在御花园内公然不轨。我东陵皇上,虽是年幼,但也正派,眼见宫女受辱,自出手相救,是以不注意伤到了五皇子,大公主竟还来帮着兴师问罪。”
说着,嗓音一挑,“五皇子不懂事也就罢了,大公主也受蒙惑,怪错了人,本宫倒是略微心寒。倘若,大公主不信我东陵皇上之言,自也可好生盘问盘问五皇子,或者,再让本宫将今日那受辱的宫女找来对峙。”
思涵眼角微挑,也不准备就此多言,低沉而道:“大公主既要如此说,本宫也是无法。只不过,你我皆为精明之人,有些事,定也可看透。亦如,这东陵五皇子心性究竟如何,大公主也该清楚,他今日是否会对宫女做出不轨之事,大公主也该了然。这些日子,本宫虽与大公主略有间隙,但也认定,能在东陵肆意扬名的英气女子,自也不是蛇蝎心机之人,是以,今日子之事,也望大公主凭着良心,论个公正。毕竟,本宫幼帝还小,终归为幼-童,想必大公主,定是不会连个幼-童都不放过,肆意污蔑才是。”
冗长繁杂的话语,被她以一种极是淡定幽远的嗓音言道而出。
司徒凌燕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冷眸朝幼帝扫了扫,随即便径直将目光落在了司徒宇文身上。
眼见司徒凌燕瞳色起伏,恼怒森冷,司徒宇文越发心绪,犹豫片刻后,自行招了,“大,大皇姐,今儿在那御花园内,臣弟,臣弟也仅是一时未能忍住,是以,是以便对那宫女稍稍动了手脚。只是,只是臣弟言行并未太过,也未与那宫女*,便也不算是太过不轨,而这东陵皇帝,倒一上来便对臣弟怒言相像,臣弟心底气不过,便回了几句,不料他倒是突然捡了石头砸了臣弟的额头。”
战战兢兢的嗓音,心虚十足,大抵是常日便极为畏惧这司徒凌燕,是以此番被她冷眸如此而扫,司徒宇文浑身都开始发僵发硬,那战战兢兢的眼神也越发的心虚开来。
“五皇子公然在东陵欺辱宫女,倚强凌弱,倒也有些说不过去了。便是再怎么如饥似渴,也得分场所不是?”正这时,蓝烨煜懒散儒雅的插了话,虽嗓音透着几许漫不经心之意,话语内容也并未太过褒贬,奈何司徒凌燕一闻这话,面色更是沉得厉害。
“丢人现眼的东西!常日在东陵胡作便足矣,竟还丢脸丢到这东陵来了!”司徒凌燕瞳孔蓦地一缩,当即抑制不住的朝司徒宇文呼喝一声。
司徒宇文浑身一颤,心虚委屈的朝司徒凌燕望来,低低而道:“大皇姐,明明是这东陵皇帝砸了臣弟的额头……”
话到后面,嗓音便越发心虚的低沉下去,最后两字,竟也仅是嘴形动动,并未真正的发出声来。
司徒凌燕眸色依旧冷冽如初,那张英气的面容,也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厚重与恼怒偿。
待得片刻,她转眸朝思涵望来,阴沉而道:“今日虽是本公主的皇弟不对在先,但他也伤在了额头。是以,今日之事,本公主不计较也罢,但今日本公主皇弟调戏宫女一事,务必得全宫封锁,不可对外泄露半字。”
思涵神色微动,淡漠观她,并未立即言话。
她眉宇一挑,嗓音也越发尖锐,“怎么,不愿意?”
威胁重重的嗓音一出,瞬时,周遭气氛也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思涵凝她片刻,随即便逐渐将目光挪开,淡漠无波的道:“今日之事,着实可一笔勾销。毕竟,大公主与五皇子来者是客,本宫自是不能疏待才是。再者,今日之事,虽起因不是本宫的幼帝,但他终归是砸伤了五皇子额头,是以,接下来几日,这东陵太医院的御医,五皇子可随意使唤,需要什么疗伤药材,也尽管与太医院说便是。”
这话一落,转眸扫了一眼司徒凌燕那厚重冷冽的面色,思涵瞳孔微缩,嗓音微挑,继续道:“既是今日之事已然解决,而今时辰也已不早,不知,大公主可先离开了?”
司徒凌燕冷眼扫她,神色起伏,随即唇瓣一启,正要继续言话,不料仍是话还未脱口而出,蓝烨煜便已缓缓而道:“也罢,此事已了。五皇子额头有伤,自也该回长信宫好生休息。”
温润儒雅的嗓音,依旧风雅得当,给人一种极是春风之意。
司徒凌燕满面的冷冽之色稍稍淡了半许,则是片刻,便朝思涵与幼帝瞪了两眼,而后便已领着司徒宇文一道出殿。
蓝烨煜被宫奴扶着,也缓缓起身,待朝思涵极为难得的复杂观望后,便也不再多呆,转身而出。
一时,殿内气氛终于彻底的平静下来,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厚重。
思涵满身的戒备与清冷也逐渐的松懈下来,一时,浑身也莫名的显得疲倦开来。
片刻,她稍稍伸了手,揉了揉略微发痛发胀的额头,随即目光朝身旁那脊背挺得笔直的幼帝落来,低沉而道:“今日玮儿行事,略微莽撞了。那五皇子虽是不对,但终归来者是客。”
她嗓音极为平缓低沉,隐约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惫。
奈何这话一出,幼帝反应极大,当即扭头朝她瞪来,满面的恼怒与不平,“阿姐也责怪玮儿?今日之事,明明是那五皇子调戏我东陵宫女,明明是他不对,如此恶劣之人,玮儿伤了他又如何?再者,阿姐忘了父皇与太子皇兄是怎么死的吗?父皇与太子皇兄是死在东陵之人手里的!阿姐竟说那五皇子来者是客,竟还为了他们来责怪玮儿!若非玮儿年幼,若非玮儿未能执政,要不然,玮儿定不若阿姐这般在东陵之人面前懦弱,定会让东陵之人有来无回!替父皇与太子皇兄报仇!”
狰狞恼怒的嗓音,嘶吼而出,再加之他满眼杀气与冷冽,着实让下见之心惊。
思涵瞳孔一缩,心底也骤然震撼起伏。
她极为难得的发怔,极为难得的惊愕的望着自家幼帝,凝滞片刻的思绪也逐渐开始翻转,层层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之意也在浑身蔓延开来。
她着实未料到,自家这幼帝,年纪小小竟有这等戾气,甚至稚嫩的嗓音毫不客气的喊打喊杀,无疑是成熟而又怪异。
这究竟是怎么了!
自家这幼帝,为何年纪小小便能知晓这些,究竟是谁为他灌输了这么多的仇恨,是谁让如此迅速的成熟?
思绪翻腾,脑中也迅速搜索,最后得出之人,仅有淑妃。
是了,与淑妃那等蛇蝎阴沉之人经常呆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中,染得一身戾气也是自然。只不过,以前时日,自家这幼帝在她颜思涵面前也是极为的乖巧懂事,但自打淑妃亡了后,自家这幼帝,便全然变了,变了呢。
越想,心底便越发的凌乱起伏。
思涵并未言话,撑在额头的指尖也再度加重了力道,一点一点的揉着,欲将满头的沉重全数揉干净。
大抵是情绪太为激动,幼帝那双暴怒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发红。
待得半晌,思涵才按捺心神的幽远而道:“玮儿以为阿姐在东陵之人面前懦弱?又或者,玮儿以为,任何事都可用武力解决?”
幼帝怒道:“其余之事玮儿不管。但东陵是我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