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满目阴沉,并无所动,奈何身侧的蓝烨煜却突然挑声而道:“草菅人命几字,倒是不实,毕竟,你在本王眼里,不过蝼蚁,何为人命。这东陵之中,终归是还有主事之人,往些日子不曾真正动你,不过是看在长公主面上罢了。但你江云南那些把戏,本王何来不清,而今你既是要变本加厉,肆意妄为,便也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这话一落,不待思涵反应,蓝烨煜顿时飞身而出,浓烈的掌风,再度朝那江云南袭去。
瞬时之中,两人的打斗,彻底演变为三人的绝杀。
周遭之处看戏的百姓,也吓得面色发紧,纷纷不敢再多看,当即拔腿而跑,瞬时便没了踪影。
思涵端然而坐,瞳孔冷冽阴沉,思绪也起伏幽远。
待得片刻,眼见蓝烨煜与伏鬼二人双双合作,已迅速将江云南踩踏于地之际,她眼角一挑,终归是扯声而道:“摄政王。”
这话一出,蓝烨煜与伏鬼纷纷停手,那被蓝烨煜与伏鬼极是狼狈踩踏在地的江云南急忙抬头朝思涵望来,整个人委屈狼狈,却又柔媚委屈,“摄政王太过欺人,望长公主做主!江云南虽为蝼蚁,但也是一条性命,摄政王胆敢在长公主面前肆意行凶,全然不顾长公主在场,此等目无法纪却又目无长公主之人,望长公主,严惩不贷。”
委委屈屈的嗓音,柔腻不浅。
即便都被人踩踏在了脚底,狼狈成了这样,但这江云南,竟还能如此淡定的作戏。
思涵着实是看不透这江云南了,思绪翻腾摇曳之中,对这江云南也越发的生疑,再加之前些日子宫中几番出事,这江云南皆是恰到好处出现,是以,心底的怀疑与冷冽之意也一并而起。
她森冷的朝江云南盯着,并未立即言话,待得片刻后,才强行按捺心绪,目光独独朝蓝烨煜落去,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亲自当街行凶,着实有悖声名。而这江云南当街诋毁本宫与摄政王大婚之事,倒也活罪难免。是以,江云南不可饶,但也不可就此杀了,不若,摄政王将江云南,交给本宫处置。”
蓝烨煜眼角一挑,深眼凝她,则是片刻,他突然勾唇而笑,漫不经心的道:“微臣好不容易抓住之人,何能如此随意的拱手让人?再者,这江云南此人究竟能耐如此,方才长公主也看见了,倘若长公主接手处理此人,本王倒也不放心长公主安危。是以,倘若长公主信得过微臣,不若,便由微臣差人将其押挟在摄政王府,长公主若要调教,随时来摄政王府调教,如何?”
这话,他说得极是漫不经心,然而那语气中的复杂之气,思涵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蓝烨煜这话,她也并非太过抵触,反倒是,还极为难得的有些赞同。
毕竟,能让蓝烨煜与伏鬼双双联手而斗之人,这江云南的本事,自也是极为了得。
是以,往日不知江云南真正的武功程度,又见江云南历来是柔腻示弱,是以往日对这江云南,也并未太过忌讳与抵触,但如今亲眼见得这江云南武功至此,一时,纵是她不愿承认,但也自知她的武功,许是当真不是江云南一人的对手。
更何况,以前宫中发生大事之际,这江云南出现之际,那凶神恶煞的黑衣之人也会出现,是以,倘若那黑衣人是江云南一伙……
思绪至此,思涵瞳孔一缩,刹那之间,竟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待得回神,她满目回神的朝蓝烨煜望着,全然不顾江云南再度柔腻委屈的出声而唤,仅是唇瓣一启,阴沉而道:“将他先押挟在摄政王府地牢,倒也未尝不可。”
这话一出,江云南似是怔了一下,瞳孔也蓦的一缩,却是片刻后,他柔腻的嗓音也突然变得复杂开来,“江云南为人如何,长公主岂会不知?江云南对长公主,历来衷心耿耿,但长公主如今,既与江云南并非一条心了,甚至,还要亲信摄政王这佞臣了?”
他似是极为诧异,脱口的话也极为的复杂与不可置信。
这话入耳,思涵冷漠观他,一言不发。
纵是最初与江云南合作,目的是要扳倒蓝烨煜,但如今瞧来,这蓝烨煜虽腹黑深沉,令人看之不透,但不知为何,将这蓝烨煜比起江云南来,她倒是莫名觉得,这蓝烨煜竟要比江云南此人可信不少。
思绪至此,思涵满目清冷淡漠,不曾朝江云南应来一句。
大抵是见她毫无反应,江云南脱口之声越发的诧异与复杂,奈何却是片刻,蓝烨煜突然弯身而下,修长的指尖竟迅速朝江云南嘴里探送一物,江云南惊了一下,嗓音也顿时一噎,待得急忙低头欲图将口中之物吐出,奈何无论怎么干呕,竟已是吐不出来。
“入口即化的东西,何来一呕便出,倘若每日不曾有本王的解药,你这张脸,这身骨肉,定溃烂不止,七窍流血而亡。本王这人,不喜虚妄,只喜来些实际的。你既是有能耐在本王面前兴风,本王,也自得看你有无这本事。”
漫不经心的嗓音,从容淡定,却又莫名的平缓幽远。
江云南顿时止住干呕,怒气冲天的朝蓝烨煜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蓝烨煜淡漠观他,突然间勾唇而笑,“不过是蛊毒之物罢了。你以前常日浪迹风尘之地,连奇效的伤药都见识过,难不成,还不曾见识过蛊毒之物?”
说着,嗓音一挑,“那东西,着实性猛得紧,你若肆意挣扎,动用内力,便可极早毙命,你若安分守己,规规矩矩,倒也能稍稍保命。本王言尽于此,是死是活,你自行决定。”
这话一落,已不再观江云南恼怒阴沉的面色,仅是朝伏鬼清冷而道:“你亲自将他送回摄政王府地牢,亲自,看管。倘若有人劫牢而来,那时,便好生给本王,彻底绞杀,一个不留。本王倒要看看,这京中暗中盘旋的鱼龙混杂之人,究竟,能否翻得了这京都城池的天。”
幽远的嗓音,清冷十足,言语之中,也是莫名的大气威仪,莫名的令人头皮发紧发麻。
伏鬼急忙恭敬点头,不曾耽搁,拧起江云南便迅速离开。
又或许是当真畏惧蓝烨煜的蛊毒,那江云南,竟脸色大怒,纵是满目煞气与恼怒,竟也当真任由伏鬼拧走,不曾挣扎。
待得伏鬼走远,一时,周遭气氛终于恢复了沉寂。
仅是片刻,蓝烨煜便缓步而来,待站定在马车边时,他突然驻足,目光朝思涵幽幽的望来,凝了片刻,随即勾唇一笑,“方才伤筋动骨,而今肩膀的伤极为不适,浑身也有些乏了,长公主此际,不准备,拉微臣上车?”
温柔的嗓音,清雅尽显。
这厮方才还杀气腾腾,威仪一片,而今突然之间,竟在她面前突然如同变脸一般笑得风雅卓绝了。
思涵满目厚重的望他,并未言话,心思起伏之间,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复杂。
方才蓝烨煜言道最后那些话时,无疑是大气威仪,整个人,犹如天外威仪的战神一般,磅礴,大气,威仪,而又无端的令人震撼,仰慕。
不知为何,方才,这人身上突然间漫出了一股极为浓烈夺目的君王之气,想来四方诸侯,威仪之意,怕也是,不及这蓝烨煜一半。
如此,这蓝烨煜,气质独特,想来他能从孤儿演变成边关守将,再从边关守将演变成朝中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倒也是,着实凭他的努力得来,将亦如他这种人,本来就是帝王将相之才,本就该是,威仪夺目,令人,仰目而观。
越想,心底的震撼与复杂之意,越发的起伏蔓延。
一时之间,思涵瞳空抽远,略微失神。
仅是片刻,蓝烨煜那温润懒散的嗓音再度响起,“展文翼还等着长公主去救,长公主若一味将微臣盯着,满面倾慕的话,耽搁了展文翼救治,想必,展文翼便是死,定也是死不瞑目。”
懒散的嗓音,调侃十足。
方才还觉这厮威仪大气,但如今这话入耳,却也觉,这厮着实说不出任何好话来,无论何时,他那张嘴总是在损人,在污人,晦气腾腾。
思涵蓦的回神,眉头也稍稍一蹙,低沉而道:“皇傅许是当真病入膏肓,而摄政王却如此言道,可是太过无礼了些。”
说着,嗓音一挑,“你已是东陵摄政王,只手遮天,怎独独将对展文翼如此抵触与针对!”
这话一落,兀自挪身往前,满目厚重的观他,随即稍稍伸手,极是自然的朝他递去。
蓝烨煜勾唇而笑,清风儒雅,整个人也从容依旧,似是不曾将思涵的话太过放于耳里。
待得思涵的手触到他面前,他也不曾客气,反倒是极为淡定的抬手而来,待扣住思涵的指尖后,便蓦的用力,顺势借着思涵的手而朝马车上登来。
此番用力而拉,他着实对思涵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似在用尽全力拉扯一般,思涵被他拉得身形稍稍趔趄,待得迅速用力而撑,才不至于被他拉跌在马车里。
她眉头稍稍一蹙,面色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撄。
蓝烨煜倒是似如未觉,待登上马车后,他便极为自然的松了思涵的手指,随即缓缓在思涵身边坐定,整个人云淡风轻,动作轻缓得当,又哪像是伤筋动骨浑身疲乏的模样。
整个过程,思涵淡然凝他,满目沉寂。
蓝烨煜也不曾朝她望来一眼,仅是坐定之后,便挑着嗓子开始调侃单忠泽,“王侍卫还愣着作何,还不驾车去国师府?倘若当真耽搁,国师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长公主,许是要心疼了。”
平缓的嗓音,那股调侃之意着实无半点掩饰,待得这话一落,车外顿时有脚步声迅速靠近,随即单忠泽骤然上马,独独道了句‘长公主坐好’,这话落下片刻后,便开始扬鞭而抽,策马而前偿。
冗长繁杂的车轮声,再度摇曳而起,循环往复之中,也卷着几许低沉压抑之意。
马车,也开始颠簸摇晃,缓缓往前。
车内的气氛,莫名的低沉凉薄,思涵不曾言话,蓝烨煜也未出声,二人倒是极为默契的各自沉默,却待得片刻后,蓝烨煜终归是勾唇一笑,懒散缓慢的出声道:“长公主赶着过去为展文翼看伤,倒是体恤得紧。而微臣也为东陵朝臣,更乃长公主夫婿,此番肩膀疼痛,长公主,将不准备关心两句?”
思涵瞳孔微缩,再度转眸观他,不料他正笑盈盈的凝她,二人目光,也再度一汇,一人淡漠清冷,一人,则朗笑如月,清浅自若。
“既是明知肩膀有伤,摄政王又如何要出去与江云南拼斗?而今伤口疼痛了,却来让本宫关心,摄政王此举,也莫不是太过了?”思涵分毫不避他的视线,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蓝烨煜笑得温和,懒散而道:“江云南公然挡路,且武功卓绝,微臣见伏鬼捉他有些困难,焦急之下,便亲自去捉了。”
“江云南武功不低,本宫自是看在眼里,但伏鬼也非等闲。本宫方才也瞧了,江云南虽厉害,但也仅是防守厉害罢了,倘若伏鬼一直稳力而攻,那江云南,自也容易败下阵来。如此,江云南被捉,不过是早晚之事,摄政王如此精明,又何必焦急而出,亲自去捉?”
蓝烨煜温润而笑,懒散无波的道:“江云南防守厉害,如此之人,跑路也该是厉害。”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刹那回神,她眼角微挑,沉寂淡然的朝蓝烨煜盯着。
蓝烨煜满面温润,整个人从容依旧,并无半点异样,则是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启,懒散平缓的嗓音,也逐渐卷了半许复杂与幽远,“江云南此番,极为圆滑,无论是上次被微臣与展文翼所攻,还是这次与伏鬼拼架,其人皆临危不惧,淡定如初,这种人,自也是城府极深,难以控制。是以,亦如长公主所言,江云南虽防守厉害,但攻势微弱,倘若伏鬼一直稳力而攻,许是容易控制住江云南,但长公主却是忘了,如江云南那种聪慧之人,一旦察觉自己失势,许是,伏鬼还未能捉住他,他便已是放弃而搏,逃之夭夭了。如此一来,待得再要遇见甚至活捉于他,便也难了。”
冗长的一席话,平缓无波,但却略微幽远。
这话入耳,思涵神色也微微一变,心底之中,也突然漫出了几许凉薄发紧之意。
是了,这蓝烨煜说得的确未错,那江云南精明圆滑,方才倘若不是蓝烨煜也主动出手,许是定然逃之夭夭了。只不过,这其中原委,似也有些说不过去,亦如,若那江云南当真精密圆滑,处处算计话,此番,他又如何敢独自而来?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难不成,那厮极是自信,是以才敢独身而来,虽武功得当,自信满腹,却是不成料到蓝烨煜会与伏鬼一道出手斗他,更也不曾料到她颜思涵,竟会对他浑然不顾,仅是随意观戏,任由他被蓝烨煜与伏鬼围攻?
思绪翻腾摇曳,一股股复杂之意仍旧在周身蔓延,不曾减却。
待得半晌后,思涵才神色微动,按捺思绪一番,而后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无论那江云南会如何反应,但如今他终归是被摄政王活捉,是以今日之事,也算是尘埃落定。只不过,本宫倒也要问问摄政王,方才车行于道,摄政王撩开窗帘明明已见车外之人乃江云南,为何当时,不告知本宫一声,更还全然无视那江云南,差伏鬼行车于前?”
这话一落,思涵再度转眸,极是深沉厚重的朝蓝烨煜望着。
他却并无太大反应,整个人依旧温润随和,却又从容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朝思涵勾唇而笑,慢腾腾的道:“长公主历来聪慧,今儿怎突然问出这话了?想来长公主也是知晓,微臣历来便不喜那江云南,往些日子里,更也是几次三番让长公主处置江云南,难不成这事,长公主忘了?”
说着,见思涵眼角一挑,神色也再度一沉,他瞳孔中顿时有微光滑动,随即脱口的嗓音也越发的懒散平和,“往日之中,长公主在微臣面前几次三番维护那江云南,而今长公主当前,微臣虽不喜那江云南,虽也不能当着长公主的面杀了他,但也可,不见为净,让伏鬼继续驾车往前,放他一马。却是不料啊,那江云南着实要肆意妄为,刻意拦微臣马车,如此之人,微臣若是再不出手,岂不是失了威仪,任那江云南肆意得瑟了?”
依旧是冗长的一席话,语气也无波无澜,犹如极为随意甚至漫不经心道出的一般。
然而这话落在思涵耳里,却全然不足以让她信服。
毕竟,蓝烨煜这人历来睚眦必报,又如何有放江云南一马的决心?再者,他方才撩开窗帘观望后,神色也略显复杂,甚至也似是无心告知她江云南在前,犹如特意要避讳什么一般,从而差伏鬼继续行车往前。
是以,这蓝烨煜今日对江云南的态度,无疑是从最初的隐晦与复杂,再到后来的破罐子破摔,肆意拼斗,他的这番转变,倒也令她心生怀疑。